本以为巫善堂下次来应是年后,可没想到除夕之日便来了,按理说巫大掌柜见多识广,不会不知道今日除夕,也不会不知道今日对何芝柳众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人家偏偏就是挑了这个日子来,远来是客,自然要好好招待。
“大掌柜您人来就行,怎地还如此颇费。”何芝柳一边接过巫大掌柜手上的东西一边客气道。
巫大掌柜生的慈眉善目,乍一看去不像管理家大业大的家主,与汤慈颇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汤慈书生气质,而巫大掌柜即使普通衣衫,也掩盖不住上位者的华贵与威慑。
“我国新年在三月,百家宴,□□,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至晨曦,这方唱罢,那厢戏台高筑方开始,热闹非常。”巫大掌柜站在庭院环视一周与往常并无二致的汤府,不赞同道,“小姑娘今年不得与家人团聚,大红灯笼还是该挂着,方能有来年红火之意,贵国当是有这样的习俗吧?”
早先几日何芝柳上街看到其他人家已经在为春节装饰,她是有过汤府要不要入乡随俗的念头,不过转身想到与汤平安分隔两地,便没有了心情。
一路走来,巫大掌柜不可能没看见别人府前的风景,却仍旧这样问,不知是真为她好还是暗含嘲讽。
在何芝柳还未想清楚该如何作答时,又听巫大掌柜续道:“府里本就人丁不多,而今与外面相比更显凋零。”
刚才还一副不懂当地风俗的样子,现在又明晃晃的表示自己将风俗一路看过来,这巫大掌柜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素来不喜欢摆弄那些东西,倒是忘了考虑府里其他人。”何芝柳心想现在让文青去买还来不来得及,嘴里反驳着巫大掌柜后面那句话,“人多人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大家心在一处,这新年过的就有意义。”
“小姑娘是通透之人啊,不过……”巫大掌柜话锋一转,俨然有不放过何芝柳之意,“并不妨碍府里布置一番景象。”
“大掌柜说的是,是我的疏忽。”哎,何芝柳不欲与他在这个话题上争论下去,便率先认了错,他莫不是来挑刺的?
就像巫大掌柜说的,汤府人丁本就不多,所以纵使是新年这样的大日子也不见得多忙,无非是班大娘多做几个菜,班大爷给一双儿女置办一身新衣,文青多购入几坛酒打算来个不醉不归,付爷爷多感叹几句家乡的左邻右舍,付瑄……嗯,付瑄似乎一成不变,适应的很是舒服。
眼看着将近用午饭,巫大掌柜并没有离去的打算,也没有说明来的目的,只与何芝柳一来一往的讲述着风土人情,喀蔼的,蔚沅的,椒城的,甚至各地边境的,以及皇室“秘辛”。
“我们国主……太年轻,太仁善,不想着争不想着抢,小姑娘你说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清心寡欲的国主?”巫大掌柜看来颇为无奈,也有那么点心疼喀蔼国主的意味,“不像贵国的皇上,开疆拓土,力求名垂青史,虽百姓遭殃,血流成河,却也造福了后人,为后世敬仰。”
好一个“求”字,又好一个“血流成河”,若是让那位听了,怕是这和谈立马会化为浮光泡影,不计后果也要大举兵马将喀蔼夷为平地。
何芝柳轻蔑一笑,笑得不是巫大掌柜以他人映衬那位的“残暴”,也不是张口便来的“褒贬”,而是明知喀蔼国主再是杀伐果决也挽救不了大局的苦闷,是明知自古千秋霸业都是踏过尸山火海却还一味给自己找心理解释的可怜。
“仁善是百姓之福,亦是百姓之毒,君王胸怀天下,需要的是适可而止和恰到好处的仁善。”何芝柳不想直说“喀蔼的国主就是无用”这样惹人非议的话,但怎么着也容不得别人这样说那位,“我一介女子,不知如何才是令人满意的君王,但我知,我如今身体康健,生活安定,离不开皇上的开明治理,若有一天我死于战争,而我的后人亦因为战争过的更好,我想,在九泉之下我也会笑着走过奈何桥。”
巫大掌柜摇摇头:“小姑娘没有经历过大世面,还是太单纯,等你亲眼见过了战争便知今日这番话有多幼稚,多异想天开。”
何芝柳垂下眼低低的笑,像是笑巫大掌柜说的不对,也像是笑自己的人生经历:“大掌柜如果能坐得住,我便给您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小姑娘,她生活的地方乌烟瘴气,脏、拥挤、混乱、隔三差五的死人是最明显的特征,但她从不厌弃这个地方,相反她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她幸福的家,家里有疼爱她的爹娘,还有即将出生的弟弟,可一切在弟弟两岁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和弟弟被爹嫌弃,被后娘辱骂殴打,被同父异母的弟弟绑架到废弃仓库与尸体过夜,被浑身恶臭嘴角流着血的流氓调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她越来越不喜欢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越来越讨厌家里的人,越来越相信好心没好报这句话,所以她除了弟弟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看到后娘被别的男人欺负她甚至在想,如果后娘能死在床上该多好,她的冷漠已经有了一点愤世嫉俗的倾向。
后来因为种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