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动了季家的股份？包括你父母那份？”
“是。”季淮沉声道，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勇气。
季爷爷久久凝视着眼前人，像突然发现了一块从未认真欣赏过的美玉。
“……做得好。”老人平静的眼神泛起多年未有的波澜。
“做得好！”他重复道，那是再无法隐藏的欣赏，就算再掩耳盗铃，也不得不承认，季淮就是最像他的孩子。
季淮：“？？？”
居然不是嘲弄？爷爷的态度让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为江夏赌上了全部，很多人都说他疯了，但他不后悔，因为天平的一端是她的命，无论花费什么代价，只要能让砝码重一些，再重一些，他都心甘情愿。
为此，他甚至做好了同季家决裂的准备。但他并没意识到，自己内心始终是有一角是惶恐的，忐忑的，不知对错的。
直到听到这句来自爷爷的肯定。
爷爷不是普通的老人，他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是季氏集团的缔造者和掌舵人，是全家人捧着敬着的大家长。
季淮看着爷爷，眼眶骤酸，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心头。
原来他始终是那个渴望得到爷爷认可的小孩。
他忍了忍，蓦地放声大哭起来。
季爷爷起身把季淮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小伙子的后背，哦哦哄着，就像很多年前，季淮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宝宝，他还是正值盛年的季董。
那时，他对季淮的全部期许，只有平安和健康。
不知过了多久，季淮哭够了，抽抽噎噎同爷爷述说经过。
萧九爷虽然宣布退出江湖，但也并非彻底消失，只要用心去查，就能发现蛛丝马迹。
在麦克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下，季淮得知萧九爷在京城的一家高端私人拍卖场出现过三次，每次都是为了中医类的古籍。
拍卖场老板是个忠实《盗笔》迷，看完书后，觉得“点天灯”这种拍卖手段特别符合自己的格调，遂也搞了这么一出。
四九城里闲人多，有钱人更多，一来二去的，还真被他打出了名气去。
然而，开业至今，一掷千金点天灯的大款，多为博美人一笑，博声名利禄之辈，像萧大夫这种纯粹为了书的，却是头一份。
古籍本不是收藏热门，也不太体现身价，正常拍卖并不会多贵，可偏有那不长眼的蠢货，跑来跟萧九爷抬价，以为这样能得神医一个青眼。
但神医财大气粗，直接开始点灯！
三次天灯，着实在拍卖圈里小小轰动了一把。
五天前，拍卖行发布新拍品，里面有一册南宋中医古籍。
果不其然，萧九爷准时出现，然而，就在他常坐的隔间里如常挂出一盏宫灯后，隔壁包厢紧随其后，也挂了一盏灯。
斗灯！
拍卖场顿时沸腾，居然有人敢跟脾气乖僻，财大气粗的萧九爷斗灯！
这简直是比三次天灯还少见的西洋景！
连拍卖场老板都被惊出来看热闹，结果……
结果就是老板看着佣金涨得都能卖他场子了，双方还没有停手，吓得这个中二病晚期赶紧上楼调停。
“……你见到萧大夫了？”季爷爷问。
“见到了。他很生气。”
“他同意给江夏治疗？”
季淮点点头，季爷爷忍不住笑了，非常好奇这孩子怎么说动的那头倔驴。
但季淮却很失落：“他说他于毒之一道并非十分精通，只能尽力而为。”
“季淮，萧大夫的一句“尽力而为”，不知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别太苛责自己。”季爷爷很能体谅孙子，毕竟他也是这种凡事都求十全十美的性子。
不过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能太奢望。
但显然季淮没看透，他要的更多。
为了萧九爷这句“尽力而为”，他压上了名下所有产业，以及自己和父母在季家的股份。
现在他是妥妥的光杆司令，真正的浑身上下凑不出一个钢镚。
所以他来找爷爷，为了他的第二件事。
但季爷爷没让他开口，而是认真看了他一会，然后颤巍巍转身，从书房保险柜里托出一个很重的文件盒。
季淮连忙接过来，不解地捧着：“爷爷，这是？”
“士为知己者死，”季爷爷欣慰地拍拍孙子的肩膀，缓声道，“你为她倾尽全力，她也为你倾其所有。”
“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人手不够就冲你大伯要，季淮，爷爷和整个季家永远在你身后。”
季淮惊讶地睁大眼睛，又渐渐了然。
“你现在可不一样了！”江夏灵透的声音在耳畔轻笑，就像从前很多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