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一人兮,长相思兮长相忆》③
“王妃能喜欢就好。”
文阳端起茶盏假装喝茶,余光,却一直看着上座的王道娥。
好奇是有,欣赏是有,更多的,却是莫名奇妙的嫉妒和怅惘。
在宫里那么多年,见惯了荣贵尊容,龟龙麟凤,连文阳她自己,也曾是大燕王冠上那颗最璀璨,最耀眼的明珠,就算是安乐,也不能与她争辉。
她到底,嫉妒她什么呢?
是那张蛾眉曼睩,静好端庄的脸?
不可能。
是因为燕暄么?
是也不是罢。
无论别人相不相信,关于京都,关于帝宫,包括燕暄,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场永远不愿回忆,又心有余悸的噩梦。
芮芝和薝桃,一左一右,徐徐展开画轴,请王道娥下座欣赏。
比起谢少游的这幅画,王道娥的目光,更多却是被文阳的题诗所吸引。
“不愧是谢乐天,江山之助,一笔呵成。”
“尤其,这披麻皴的处理,干笔淡墨,似石非石,十分高级。”
她指了指画左半部的一片树林。
“但,比起山水,谢公子的树,似乎画得格外好,这一片,排列俯仰看似随意,树和树挨得很密,但远近,浓淡,长向各有不同。”
“竹树环合,漫林碧透,蔚为自然。让人不由,联想起苏东坡的那首,‘莫听穿林打叶声’。”
王道娥回头冲文阳微微一笑。
“但还是县主的诗,更符合本画的意境。”
“尤其后一句,‘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简直是神来之笔。”
文阳目光倏然一亮,但也只是一瞬。
“王妃造诣非凡,懂画知意。”
二人,虽然早对彼此的才名如雷贯耳,但在京都时并没交情,这会儿对面而坐,无非是聊聊诗书风物,沿途见闻。
本来,这也很有趣,但文阳却是有私心的,话里话外,兜兜转转,忍不住,总往谢少游的仕途上引。
其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也是人之常情。
只,她才清志高,又碍于有燕暄的隔阂,所以,就更加耻夸毗以求,羞于启齿了。
好几次,王道娥都要点题了,她自己却顾而言它,重启一行了。
‘县主才高心傲,如果,不是因为谢少游屡试不第,仕途蹭蹬,她忌惮和猜测,是我父兄在使绊子,急与我消化干戈。’
‘恐怕,今天就算我亲自登门去请她,她也不会赏这个光的。’
这会儿,王道娥已经完全确认,文阳对燕暄真的已经你东我西,无所谓了。
她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过的,那副‘怨离惜别,生死契阔’的场景,根本就是她的臆测?
王道娥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谢公子天资聪明,博学多才,一笔书画更是独步大燕。家兄慕名神交以久,去年出差去琼州时,还曾特意绕道来南阳,想要登门拜访。”
“只不巧,谢公子外出写生去了,怹又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这才没有见到。”
王道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示意芮芝,把博古阁上的那只紫檀锦匣拿过来。
“这对儿李廷圭的徽墨,是家兄委托我,转赠谢乐天,谢公子的。”
从领座坐下后,这是文阳第一次站起来。
“文阳代夫君,谢过王妃,谢过王大人。”
王道娥抬抬手,示意她免礼。
“素闻,这谢乐天生性旷达,孤标独步,最是推崇魏晋之风,醉心山水,怎么,又突然想走科举这条路了?”
这时,文阳才后知后觉,王道娥,肯定早就已经洞悉她的来意,那对儿御墨,也不是王大人的礼物。
但,再一想到谢家……
文阳,在袖子里,几乎把指甲都要握劈了,却还要忍着耻道: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大丈夫自当如是。”
王道娥点点头,随口问了谢少游学业几句,但见文阳支吾其词,知之甚少,可见,她日常不甚关心谢乐天的学业。
‘抓大放小,本末倒置。’
也不知是这香曛的,还是坐了太久,王道娥突然觉得累了,也懒得再和文阳打哑谜。
“说起来,这滨州谢氏,也是一方望族,在先帝朝时,不说梯荣阶禄,满门簪缨,也是枝叶硕茂,桃李竞芳。”
“即便这几年,没人在朝为官了,但在进士清贵间,也是颇有清名的。”
“县主,如果是担心谢公子怀才不遇,欲济无楫,实在是倒果为因,杞人忧天了罢。”
这几句话说得一针见血,滴水不露,轻轻一划,就刺破了文阳那脆弱的骄傲,和冰壳一样的脸。
王道娥后知后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