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屋时西头已经西斜,笑阳先将火拢上,这时候山里还凉,她已经摸清楚了,要是日落再生火,入夜都暖不起屋子。她先抓了一把米淘洗干净焖上,然后把用菌子换得的东西一一摆开,心里盘算着:这次买了不少麦种,还有萝卜土豆茄子和韭菜,门口的地虽然不大,但平整,稍微松一松,可以先把菜种种下去;至于麦子,得往下走走,靠着河岸有片不错的地方,等过几个月就能长出麦子和蔬果,到时候就不用再花钱买了。
她又抚摸着几块四方的布头。开在集市旁边的布店贵贱生意都做,很多乡里人都去那里置办粗布,每当遇到买得少又想讨个便宜的主儿,这些布头就会排上用场。这都是布店帮着裁料时留的边角料,有的富裕人家裁衣不在意这点折耗,随便扔在布店。在其中淘一淘,偶尔便能找到料子不错的,可以被巧手做成荷包或手绢,若是布头稍宽,还能给小娃娃做肚兜儿鞋袜,若是太窄也能窝一窝做个发带。这么一来,送给讨便宜的乡里人既不舍什么成本又能送人情,所以布料店一直都留着。
像是笑阳这般单独冲着边角料来的,那也卖得及其便宜,并且随你挑选。笑阳花了一个钱便摘出来五六块又软和又素净的布头,借着布店的剪刀裁好了,可以洗净了绣点花样做帕子,再找原先的绣庄卖了,换的钱应当比卖山货多。
久违的饭香渐渐把小木屋填满,笑阳肚子咕咕直叫,迫不及待地凑到瓦罐前查看。她摘了几只昨日的菌子,切成薄片,简单热油炒了,添了一点水,临出锅时又下了一撮盐巴炒匀。她将炒好的菌子直接铺在白饭上,些微的浅褐色汤汁渗入白米饭的缝隙里,笑阳顾不得烫,先挖了一大口塞到嘴里。
许久未尝过的米饭和油盐滋润了舌头,笑阳满足地叹了口气。切得薄薄的菌子虽然被猛火炒过,但因为加水的缘故十分鲜嫩,甚至有种吃肉的恍惚错觉。
一碗饭很快进了肚腹,饱食后的笑阳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将碗筷刷洗干净,她见还有天光,准备将门前空地的草都拔了,为播种做准备。
只是野草散乱,低矮的贴着地皮,一使劲儿叶子断了根还在土里,长得高虽然有草茎可以攥住,可是根也深,土地板结的话很难拔动。笑阳忙活到天光落尽,手也被草茎勒得通红,还是没清完这一小片地。
她洗干净手躺在炕上,手掌有些胀热。没有农具犁地,门前都这么难,更别说河边那一大片地了。仅凭光秃秃一双手,等到她种完,别人家都该收麦了。
这样可不行,要是有把锄头就好了。
劳累一天的困倦渐渐袭来,在入睡的前一刻她挣扎着想:要不去找找村长?
第二天一早她便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了,她内心对回南兴庄这个想法避如蛇蝎。正在犹豫是不是把菜刀拿来撅地的时候,瞅见柴火堆里有个手腕粗的断枝,斜斜的切面就像把铲子,她如获至宝,先竖着将土戳松,低矮的草抖抖土便能拔出来,高的草虽然依旧拔得艰难,但比昨日一动不动强了太多,实在拔不动的也可铲断。等到了中午,一小片光秃秃的松软土地便成了。
笑阳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将尖端已经劈叉的断木扔在一旁,风风火火取了几样菜种种上,用手挨个培好土,最后用脚踩平整,取了水细细浇灌。忙完一切出了一身的汗,那断枝虽然能铲土,可是树皮粗糙光杆一根,没有借力的把手,全凭她一双手施力握紧,手被磨破了,双臂也酸得紧。
不过总算成了。她看着湿润的土地,心里满是成就感。些许小土窝里还留着没渗完的水,这阳光下折出晶亮的光芒。
缓过劲儿站起身,她看着沾满泥土的裙摆和双手,想了想往山腰河岸走去,去洗洗,正好看看那边的地怎么清理。
她很快找到心仪的那片地,几丈宽的地方没什么石头,离水源又近,确实是块好地。可是依旧野草丛生,比门前那儿大了四五倍都不止。笑阳感觉胳膊莫名更酸疼了。
她走到河边洗完手,转身背对河岸看着这片地,心里盘算着如何是好,若想赶上种麦,必须得有铁器才行。
真的要回村借么?她立马摇头把这个想法晃出脑袋:宁愿再用之前的法子也不想回那个地方,就算不能全部开垦,那开一半也行。
打定主意,她决定继续找寻合手的木枝。四下一看,突然发现河对岸的土坡后面露出半截木茬,瞧着断面比先前那根还大。
一时欣喜。
山上的河道浅,最深处也不到一尺,趟着便能走过去。笑阳提起裙摆,眼睛一直盯着那断木。快到河中间的时候没留意脚下的河底凸石,脚下一崴,向前直接栽倒在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