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子儿,连半匹粗布都买不了。即使她不知行情也明白这人是看她眼生在故意压价,可是这是人家找上来的生意,一路走过来她看到好几个卖山货的,如今好位置没了,万一犄角旮旯无人问津,那连八个子儿都没了。
两步外的菜贩听见了粗声粗气道:“大姐,你全市集转转,有比我这菌子更便宜的,我包赔差价!”
笑阳望过去,他摊子上的菜还算水灵,但菌子明显是隔天的,个头儿也比她的小。妇人本来就知道压价太狠希望不大,看她一犹豫自己便放弃了,转回到菜贩那里挑挑拣拣:“你瞧瞧你这菌子,蔫不拉几的,吃了坏肚皮你赔啊?”
“大姐,我这是菜菇,就算干了也能泡发着吃,又不是毒菇,吃不坏的,这样吧,我再便宜点儿,五个子儿二斤!”
妇人立马点头:“那我要了。”
笑阳听了心里有数,他那般品相的都至少三个子儿一斤,自己手里的先定五个铜钱一斤吧,若是嫌贵便四个一斤。只是她没有秤,除非碰到大户人家能将她一篮子包了,这如何是好呢。
还没想出办法,就有来旁边给小孩儿买糖瓜的年轻媳妇问:“你这菌子怎么卖的?”
“五个子儿一斤。”
年轻媳妇蹲下拿起一只看了看:“倒不算贵。”
笑阳连忙道:“早晨自家新摘的。”
“那给我秤一点儿吧。”说着掏出荷包。
笑阳尴尬:“我这着急来没带秤,这样吧,”她挑了几朵好的用手掂掂,又递到年轻媳妇手里,“您看就当一文钱的吧。”
年轻的媳妇没有老妇人那般图便宜,满脸笑道:“这可不止呢!”
旁边零嘴儿的老婆婆把自己幺糖瓜的小称递过来,笑阳忙道谢,将菌子称得高高的,收下了第一笔铜板。把秤递还给婆婆时,老人摆摆手:“你先使着吧,我称好了,还不急用。”
老人正在给散装糖果分装,小块儿的松仁糖透着琥珀色的光,里面裹着满满的松仁,很受小孩子喜欢。但糖毕竟不便宜,大户人家都会去蜜果铺子采买,这种集市里按斤来买的甚少,顶多是年节下才有,所以都会分成散包来卖。
笑阳感激,趁着没人来问的时候将婆婆手中的剪刀和红油纸接过来:“我怕手脏,不好碰糖,就帮你裁纸吧。”红油纸被裁成四四方方的一拃长,裹好散糖后用细麻绳系了,挂在前面,看着喜人也吸人。
老婆婆笑眯眯的,一边包糖一边话家常:“女娃娃多大了?”
笑阳笑着回道:“十六了。”
“我怎么看着你有点儿眼熟,先前来过么?”
“原先跟着我爷爷来买过两回糖,您估计不记得了,不过先前没做过买卖儿,这回正好家门口菌子多,就想卖点儿钱。”
婆婆呵呵揶揄她:“自己攒点儿嫁妆?”
笑阳脸上一僵,摇摇头。老人察言观色,见她眼透落寞,并非是因为羞赧而不言语,知道是有苦衷,安慰道:“没事儿,你还年轻着呢,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笑阳复又抬头朝她笑笑,转移话题:“婆婆,我瞧着你这松仁糖做得漂亮,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
老人满是皱褶的脸上透出股自信:“我在这多少年了,甜过不知多少嘴,一直都有回头客呢!”
“但说秘方也不是秘方,就是料好,功夫好,就拿熬糖来说吧,麦芽什么季节发多长,日子都不一样,熬的时候也看功夫,得够粘又不能挂苦,松仁我也选的好的,个个儿都是囫囵的,不像有些黑心的,为了图省本钱净选那些破了的,那种油都干了,哪里还会香?”
老人絮叨着将做糖的关键都跟她说了,丝毫不藏私,临了道:“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做买卖,特别是吃食,就是凭个良心,你上不上心买主是能吃出来的,谁都不是傻子不是?”
日头挂头顶的时候,一篮子菌菇便卖完了,笑阳将柳筐倒过来在地上磕了磕,将小秤还给老人:“婆婆,我先回去了。”
老人将一包糖塞她手里,笑阳推脱不要,被用力攥了攥手制止:“拿着!不值什么钱!”
笑阳听话收在筐里:“婆婆,等下次再卖什么,我还来陪您说话。”
她有些依依不舍,只因为在这个老人身上体会到一丝温情,这又让她想起了爷爷。
笑阳看到揣着热乎的十三个钱,先去谷种店里买了些菜种谷种,又去布店买了几样彩线和便宜的素色布头,最后买了点米面和油盐,将钱花了个干净。
熟悉的饿又袭上来,除了早晨采蘑菇是顺手吃的几颗果子,一天都没进食了,不过到家就有的吃了。她看着篮子里刚买来的两小布袋米面,省一省能吃五六天。先前没有粮食,她忙着收拾小屋,吃食要么从地里刨,要么就是采果子,现在好了,有了米和面,就可以做馍馍烙饼,或者煮饭,春天野菜也多,随便加点盐巴就很好吃。她充满希望地打算着,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