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那日,他自书房回去,息如困得狠了却仍在等自己;
在湖心亭,息如脸上被碧色玉玺挤出了个浅浅的小窝,自己好奇而不由自主去轻戳了一下时,因怕她醒来发现而微微加速的心跳;
还有,想起昨日抛下息如,自己躲去书楼时,心底难以自抑的愧疚和后悔……
息如到他身边,不过才三日而已,竟已经有如此多撩拨他心神的瞬间。
下意识间,谢无迹想说,息如嫁给他,他很欢喜。
正要这么答,谢无迹一顿。
李伯海不是闲人翁,他不会捧着热茶与他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更不会在知道他来意的情况下,特意止住他的问话,先要逼问他的答案。
……他此时问这些,事实上是想探听什么呢?
慢慢饮下一口茶,谢无迹冷静下来。
李伯海同他一样,也是望族出身,与谢家相比,李家武人要多些,家里世代出了好些名将。
大多数时候,士族和望族的利益是一致的,但具体到李家和谢家,总还是有些不见刀光的但同样血腥的争夺。
在引了息家南来、息家父子在汝阳前路未卜的境况下,他李伯海的利益在哪里呢?
谢无迹不着痕迹瞥一眼对面的人,李伯海有这一问,到底是为他本人解惑,还是……代那位隐在幕后的九五至尊问的呢?
李伯海笑吟吟看着他,好似关注子侄的婚事是否美满的长辈似的。
谢无迹压下方才到嘴边的话,沉吟片刻,谨慎回答,“有什么欢喜不欢喜,倒是新奇多一些。”
李伯海听了哈哈大笑,好似谢无迹在逗趣儿一般,笑骂道,“你当人家闺女是给你逗闷子的不成?”
谢无迹陪着勉强弯了弯唇,实则他心里头沉的很。
李伯海在这里头的作用太重要,他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李伯海是为自己解惑,谢无迹尚能周旋。在息家的问题上,无论是趁文钊生乱把息家父子留在京城,还是放任他们过江,待日后徐徐图纸,李家亦可从中获利。
若是趁乱把息世昌和息文昭强留在南岸,那他们带过来的这几万流民军,最终必将落入李家之手;放任北渡,则是长远的好处。
毕竟,流民帅收复了失地,那也是文家的失地,自然还是要归文家。就算流民帅心有不甘又如何,他们捏了皇帝,便是捏了正统;有了正统,便终是师出有名、天下归心。
到那时……谢家也好、李家也罢,各家各姓,都将是一番新天地。
这两者之间,对李家来说不过是两头好处,要哪头的问题。
谢无迹有绝对的把握说服李伯海,说服他和谢无迹站在一起。谢家再加上李家,要给皇帝派兵使些绊子,便好操作多了,这样才能给息家父子争取出足够时间从汝阳脱身。
可是,还有最坏的情况,谢无迹几乎不敢想。
若是李伯海是为皇帝来的呢?
文坚为人、为帝皆是鼠目寸光、好大喜功,他只嫉妒息世昌在北境兵强将勇,痛恨息世昌游离朝堂,竟不肯对他俯首称臣。
这勾起他心底的自卑。毕竟他其实只是给先帝看门的郎将,得了机遇,才坐上这至尊之位。
汝阳王文钊骂他是窃得天下,因他不配做皇帝而愤然谋反,这是一重;谢无迹和李伯海阴差阳错把息世昌送到了皇帝跟前,还亲去汝阳平叛,这是第二重。
文坚现在必定嫉妒得发狂,他是这天下之主,他才是皇帝,可是却游离于真正的权力之外。
此时,如果他注意到了息如,他会怎么办呢?
谢无迹不用多想,便能想到文坚的做派,必定先要试探他对息如的态度,因为这后面紧跟着他对息家的态度。
其次,便是肯定要紧紧把息如捏在手里,好号令息世昌和息家麾下的几十万流民。
谢无迹捏捏眉心,他不敢想,息如孤身一人陷在宫里会有多麻烦。
息如刚掀开车帘便看到谢无迹拧眉,仿佛很耗神似的。
息如心中不快,直言道,“让你早些回去,你说要来看书斋时兴的书;到了地方不下车,说要躲清静;躲了半天,待我回来,又一副累极的表情。你作什么?”
谢无迹方才最终没进书斋,那里面读书人太多,见了他定要攀谈。为躲清静,他在马车里等息如回来。
车里隔绝了外人窥探的视线,谢无迹不由琢磨起李伯海今日的言行,想推测出他到底为谁而来。
想得多了,感觉头疼,方露出倦容几息时间。
便是这么赶巧,息如就在这几息之间,回来了。
谢无迹忙放下捏眉心的手,只觉有苦难言,息如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或许已扎了皇帝的眼,仍是肆意的模样。
息如气闷,甩开被人扶着的手,自己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坐下后并不同谢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