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的翠玉坊门口停了一顶软轿,一双纤纤柔夷掀起帘子,露出一张明艳的脸,翠玉坊的迎客丫头纵使见过吕姨娘数回,也不禁摒住了呼吸。
柔美的妆容衬得周围的人失了颜色,梳着京师最时兴的发式,待吕姨娘下车,发间的步摇铃铃脆响,一举一动皆是动人,仿若是勾人的女妖。
扶着吕姨娘的侍女问道:“前些日子,我家姨娘定的钗环首饰到了吗?”
迎客丫头这才看向侍女,心里懊恼自己的失神,脸上堆起笑意,回道:“今儿一早刚到了,还未来得及向府上回禀。”
吕姨娘抬手让身后的侍女去取,跟着迎客丫头进了翠玉坊。
翠玉坊是京师最大的首饰铺,若是出了什么新品,定是会被京师女眷争抢,坊内的样式总是被别家铺子所仿造。
进了坊内,满目玲琅,柜上分类有序,各种玉石金料,笄、簪、钗、环、钏、镯能让人挑花了眼。
吕姨娘却不似没见过世面,丝毫不为所动,只当是寻常的铺子逛起来,看中什么便指给侍女,侍女也是见怪不怪地从柜上拿出来。
若不是听见店丫头唤她姨娘,这派头差点让人以为是哪家的正室。
逛了些时辰,吕姨娘神色有了疲态,正准备去结账,翠玉坊门口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丫头。
吕姨娘无意间瞥见了,蹙眉道:“碧荷,你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淼淼呢?”
碧荷身上披了件斗篷跑过来,她的头发、衣裳湿透了,还在往下淌水,情急之下顾不得行礼,眼中含泪:“姨娘,二姑娘她落水了!救上来后迟迟不醒。”
“什么?郎中呢,郎中怎么说?”吕姨娘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破裂,身形有些不稳。
侍女扶着吕姨娘,见碧荷年纪尚小,经不住事,脸上被吓得早没了血色,说道:“姨娘忘了,府上的郎中前些日子告假了。”
几人往翠玉坊门口走去,吕姨娘上软轿之前对侍女说:“袖舞,你到吕府去请秦医师过来。碧荷你跟我回去。”
回到府上,吕姨娘看到祝蕴意站在淼淼的屋门口,现下她也顾不上这嫡出的大姑娘出现在此处意欲何为了。
*
“……”
祝淼淼昏昏沉沉地醒来,眼皮沉重,头疼剧烈。
她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周遭的事物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到有人被搀扶着朝她走来。
“淼淼?你醒了!”吕姨娘急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
涣散的眼神逐渐集中,祝淼淼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妇人,脸色尽显疲意,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身上衣着华美鲜艳,头饰繁重靓丽,只不过却是古人的打扮。
“淼淼?你怎么了?别吓我!”
吕姨娘看到她的女儿醒来一直盯着她看,却不说话,想要责备的话语止住了,转而担忧了起来。
“你是谁?”祝淼淼一开口,喉间嘶哑疼痛,大脑又陷入昏沉之中,仿佛做梦一般。
吕姨娘看到她陌生的眼神不由得大惊失色:“淼淼?我是娘亲啊?怎么回事?秦医师!秦医师——”
从外间走过来一个穿着朴素长褂的女人,右肩上挂着个木箱子,她走到祝淼淼面前。
吕姨娘轻微抽泣,带着哭声道:“秦医师,淼淼她怎么不认识我了?”
秦医师弯腰给祝淼淼把脉,又观察她的脸色,看她似乎要昏过去,忙在她头顶施上银针。
见祝淼淼渐渐恢复意识,秦医师便对着急的吕姨娘说:“吕姨娘不必担忧,二姑娘能醒过来便已无大碍,我已开了方子,按着时辰吃汤药,多休息些时日就好。”
她思虑片刻又说:“——不过这不识人之事,还犹未可知,需将养些时日,再做诊治。”
吕姨娘松了一口气:“多谢秦医师,救了淼淼的命。”
“都是应当的,银针待半炷香过后取下便可。吕姨娘受到了惊吓,快些去休息吧。”
吕姨娘忧虑过重,此时已是强撑着,被身旁的袖舞搀扶着出去,依旧担忧着回头望向淼淼。
走出淼淼的屋门,吕姨娘瞧见祝蕴意还站在那里,见她出来,祝蕴意走近她,一向温婉的脸上,俱是担忧:“姨娘,淼淼她怎么样了?”
吕姨娘复杂地看着她,淼淼昏睡了两个时辰才醒,祝蕴意一直在外等候着,看她如此,吕姨娘心里也有些动容:“淼淼她醒了,没什么大碍了。”
祝蕴意长时间紧绷着的面容这才放松下来,露出点笑容,向吕姨娘行礼:“如此便太好了,蕴意先下去了。”
她脚步僵持,步伐缓慢地走了,吕姨娘未吐出的字咽了下去,她本想让祝蕴意去看看淼淼,想想还是算了,姐妹俩人相处的并没有那么愉快。
碧荷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忍不住说了出来:“姨娘,二姑娘她落水前,大姑娘也在,一定是大姑娘把二姑娘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