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哥哥不让他再去找姐姐,可是池咏青怎么甘心。
他从来都没见过像姐姐一样温柔的女性长辈,让他不自觉幻想,要是妈妈还在世,是不是也会那么温柔地对他,甚至连今晚的梦也难得地多了香甜的味道。
隔天一早,公鸡还没打鸣,窗外一片瓦灰,池惊寒已然早早起来,喝了一碗隔夜凉水,打开木门,阖上。
“吱呀——”一声,划破安静的凌晨。
池咏青脑袋探出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又等了一等,确定池惊寒走远,马不停蹄地从板凳上蹦起来,匆匆喝了桌上的野菜汤,拿了墙角断把的镰刀,踮着脚,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等林泉韵和穆萍萍到了养猪场,又见门口摞了一摞新鲜嫩绿的猪草。
连穆萍萍都不敢再心安理得,刚开始几次还可以说是偶然得之,可是这一晃都十几天了,门口还是放着猪草。
也没见谁过来要她们给工分,长久下来也是怪渗人的。
穆萍萍拉了林泉韵的胳膊,悄悄问,“你说这怎么回事?”
林泉韵犹豫几秒,将事情告诉她。
穆萍萍先是感叹这小孩挺好的,给他个馒头就帮忙干活,还一干这么多天,风雨无阻的,转念一想,又觉得让小孩白干活太不合道义。
两人一合计,就觉得这事不能这么干。
正好明天就发工分,又想到小孩估计喜欢白面馒头,隔天一早,她们便到食堂准备买些馒头,给小孩。
陈倩正好在食堂坐着吃饭,瞥见她们进来,忙不迭地将自己的碗端到后厨去了。
穆萍萍看见她的所作所为,朝天翻了个白眼,“生怕我们抢她吃的似的。”
话落,陈倩从后厨出来,人不光白胖了几斤,不像之前那么黑,嘴还油光水滑的,一看就过得滋润极了,见她们买白面馒头,忍不住显摆道,“你们怎么还买白面馒头啊,这馒头我都吃腻了,我现在可天天吃烧腊肉,那油滋滋的。”
她们在食堂吃饭可从来没沾到荤腥,尽是一些素菜,连稀饭里面都是石子,和她这种在炊事班的完全不能比,穆萍萍听她说完,不阴不阳接上句,“吃吃吃,吃的都是公家的,可别被人发现,抓到民兵组织部去了。”
陈倩听她这么说,气得鼻子都歪了,又看她们手上提着的一袋没滋没味的白面馒头,觉得她们这是吃不得葡萄说葡萄酸,哼了声,昂着头往后厨走去。
她们到养猪场内到得早,穆萍萍先开门,林泉韵则在门口等着小孩过来。
日暮半出,驱散薄雾,世界一片金灿,等了等,却依旧不见小孩的身影,林泉韵看着手上正冒热气的口袋,垂了眼睑。
如果说,来到金秋农场这件事,有带给她收获,那就是,她越来越擅长接受很多事,不会如她所愿。
她只是顺着命运洪流,被随意冲刷到一处搁浅。
准备进去的脚尖,忽的一顿,视线之中,熟悉的小孩拖着猪草一步一步走过来,老远见到她,欢腾地挥起手。
身影随着前进,一点点由小变大,林泉韵走到他跟前,他已然收回手腕,一手攥着猪草,一手紧紧揪着发白的褂子,又长又密的眼睫毛挡住眸光,显出失落和黯淡,轻轻问:“姐姐,你会不喜欢我吗?”
奇怪且没有前情提要的问题,林泉韵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对上小孩湿漉漉的仿佛被踩到的小狗目光,她终究道,“……会吧。”
她如此迟疑的一句,小孩却如获至宝,眸光蕴满心满意足的碎光。
林泉韵微微侧过脸,将手里的口袋递过来,道,“这些是给你的谢礼,谢谢你这些天给姐姐割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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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咏青抓着林泉韵给的口袋,里面有六个白面馒头,不仅个个大,还冒着热气,握在手里都觉得松软。
姐姐说,这是给他的奖励,因为他很努力地帮忙割猪草,是他应得的。
这么想着,他抓起一个白面馒头就往嘴里塞,烫得立马“嘶嘶”直抽气,但是吐出来是不可能的,池咏青囫囵吞枣把馒头咽了下去,只喝了野菜汤的肚子顿时妥帖下来。
果然姐姐就是最好的,她不仅会喜欢他,还给了他这么多馒头,这下他和哥哥好几天都可以吃白面馒头了。
池咏青迫不及待想拿着馒头给哥哥看,但是想起池惊寒寒冽的神情,脚步顿住。
他违背了哥哥的话,偷偷跑出来,见了姐姐,如果被哥哥知道了,他会不会生气?
可是,不告诉哥哥,他又怎么证明他才是对的?姐姐其实是个好人。
一路上,两种想法来回拉扯,连嘴里的馒头都没有刚开始那么香甜了,就这么磨磨蹭蹭走到屋前。
池咏青停在门口,完全不敢想,如果哥哥知道了,会是什么样子。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没有他,哥哥其实能生活得更好。
如果他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