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会不会再也不想管他了。
长久以来的惶恐感占据绝对的上风,池咏青咽了咽口水,终究不敢说出口,把剩下的五个馒头塞进褂子下摆,偷偷摸摸地溜进了门,关好门。
连忙想把馒头拿出来。
好烫。
烫得他肚皮都冒烟了。
口袋刚从褂子下摆露出一点边,他突然看见一双不应该出现在屋里的鞋。
那鞋不合脚,脚趾突兀地顶出鞋面,但是尽管这样,他也熟悉。
哥哥的……
心紧紧一缩,脑海一片空白,身体却还有残余的意识,下意识还没完全掏出来的口袋往回塞。
下一瞬,一声寒彻入骨的,“拿出来”击碎暗沉的空气。
语句短,却凭空卷起巨大海浪。
屋里除了顺着窗户捎进来的点点光线,其他都是模糊的昏暗,然而池惊寒的面孔却跟着那道声音一起,印入池咏青的瞳孔里。
皮肤苍白,却更显眼眸漆黑如深潭,说不出的冰冷寒凉。
池咏青不敢抬头,抖着指尖将衣服下摆的馒头掏出来。
“还有吗?”
池咏青咬着唇瓣,摇头,一共就六个,他吃了一个,剩下的五个都在这里了。
池惊寒看着他,也不说信不信,只留下句,“以后我会锁门。”
彻底断了他出去的路,池咏青抬头,因为急切,声音都劈裂,“哥哥!你不能这样,姐姐真的和他们不一样……”
却毫无作用,木门“磕哒——”一声上了锁。
池咏青看着落上锁的门,眼圈瞬间变得通红。
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这么固执己见,连了解都不愿意,就觉得姐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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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收工,天却不凑巧地换了副样貌,昏暗压抑,连绵的乌云压坠天空,随时随地有雨丝飘下来。
穆萍萍摸着发冷发润的胳膊,想起被褥还晾在屋外,便和林泉韵打商量,“我先回去收一下被褥,你帮我收一下尾,行吗?”
林泉韵点头应了。
时间不晚,她再细细地检查了猪场的情况,没什么异常,扣好猪圈的门,转身的瞬间,注意到,一轮月亮和乌云平分秋色。
湿漉漉的银白。
很稀奇的场景。
收回视线,忽的在不远处一顿。
门口五步远的地方,夜色裹在少年身上,他瘦削病弱,低着头,看不见五官,朝着这边走来。
不清楚他的目的地是不是养猪场,林泉韵犹豫半晌,没贸然离开。
等待的这半分钟,少年整个人像从黑暗中脱离而出,站到独属于月色下的一方土地,一点点从单薄的平面拓展成立体的多维,在她面前站定。
个高且单薄,头极黑,半挡眉眼,只看见白到病态的下巴,整个人有浓郁的黑白色调对撞感,让人忍不住恍神。
林泉韵顿了两秒,轻声开口,“你好,你找谁?”
少年抬起脑袋,林泉韵看清他的长相的瞬间,呼吸随之微微一顿。
他眼窝很深,眼睫又黑又长,薄唇紧抿,神色疏离阴郁。
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暗色调油画。
令人难忘的长相,把林泉韵的记忆瞬间拉回刚到农场的那天。
他就是,穆萍萍说的,被下放的知识分子一家。
“我找你。”
思绪被这凉寒的一句拉回,林泉韵对上他漆黑的眼,疑惑从心间往上跳跃至眉宇,她和这人素不相识,如何产生需要找她的纠葛。
但很快目光触及到,他手上的口袋,怎么会在他这儿,不知不觉将疑惑说出了声,“这是,我给小孩的,怎么会……”
下一刻。
林泉韵看见他举起手,是一双很好看的手,皮肤冷白,指尖修长,指骨分明,隐隐有青筋痕迹,唯一不合时宜的是,指腹上遍布细细密密的伤痕。
口袋被从腕骨处取下,一点一点越过乌蒙的夜色,越过社交距离,送到她眼下。
停住。
林泉韵不懂这是要干什么,不明所以地抬起眼,和他对视。
夜色中,他的眼多了几分朦胧色彩,和记忆深处另外一双极其好看的眼如脱模般,一寸一寸对照上,同样冷淡,却同样精致。
她是不是不只见过他一次。
正疑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一声闷雷划破安静的长夜,随之而来的闪电,如造物主的光芒般照亮他的眉眼,柔和了半瞬,旋即,毫无起伏的冷淡一句和闷雷一起响起。
“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