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气气,主子也似往日一般气定神闲,他悬着的心却始终放不下去。
他迎上去,先对顾亭林行了礼,便站在谢瞻的身边,用眼神询问。
谢瞻示意他无事相安。
顾亭林见这主仆二人之间的交流,不是很愉悦地挡住无常,“你留下——”看向谢瞻,“先生可以回去了……”
无常内心徒然震颤,当着谢瞻的面,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披露出来令无常感到彻底的难堪,他咬住嘴唇,有一丝泫然若泣。
谢瞻握住右手腕,面不改色地走出沣绿楼。
顾亭林本就是贱嘴说说过气而已,可一见无常这般难受,心里又有说不出的困恼,想着自己怎么也是金尊玉贵的帝王之子,倒教这一主一仆拿捏住性情,掣肘住人生,一时激愤,只让无常站在廊前 ,自己转身进了屋。
无常不知是怎么惹恼了顾亭林?还是怎么了?只得小心地叫着,“殿下?”见顾亭林不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屋。
无常也没敢再叫,一直沉默的跟在顾亭林身后转悠,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他依附于顾亭林,若是对顾亭林再无价值了怎么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主子有朝一日痊愈,他也算是功德圆满不是吗!
才刚十七就被顾亭林巧取豪夺,如今不过尔尔一年,顾亭林便不再喜欢他了,顿时惊恐和心酸齐上阵,让他的眼泪化成珍珠落下。
他杵在厅堂旁,低声啜泣着,不敢吵着顾亭林,也不敢乱走。
不多时,顾亭林从内间过来,就见无常双眼通红,脸上泪水肆虐,嘴唇被咬得鲜艳欲滴,墨发低垂在身边,顿时先前萦绕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套话和审问的想法都抛掷脑后。
他无可奈何地搂过他,话语柔软间已是入网之鱼,“小无常啊小无常,你伤心得很,本王倒找谁哭去?”
无常贴在他的颈侧,睫毛乱颤,沉寂落寞,“殿下,不要生我的气了……”
顾亭林紧搂了无常,微叹,“小无常啊,你真要命……”
——
谢瞻过了春分就病的越发严重了,先前只有半分假,这会儿就是十足的真。天日里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连阴无晴。
无常在南街府里照顾着,忙得竟顾不得去看顾亭林。
又一日,无常得知顾亭林早已醒过来,甚至都可以下床走动了。终于可以暂且不用顾着王府那边担心了,想道,殿下身体可真好,是比主子康健。
往日给谢瞻看病的太医过来诊治了,也是叹息哀鸣声声:“先生血芷千山草解了寒症,却发癔症,心思忧虑,身体沉重啊!”
谢瞻一病昏昏沉沉,意识不清,口中所念之事竟全是过往。于睡梦中,满头汗水,面色狰狞恐惧,大声呼叫着“七侠偿命,为我父偿命!”
醒来却又记不得。
无常自然不提及,每日心都紧锁着,日候夜侍,万分不敢放松。
不知何故,顾亭林自醒来,也未曾接过无常去,无常只当是顾亭林知道谢瞻病着要他照顾着。
一时病着,就到了清明,谢瞻竟奇迹般好转起来,神色明亮,仅体虚不过三分好。
无常时时念着要主子好好养着,凡事交由他做,他虽笨点,可有先生指点着也好去做。
谢瞻坐在回廊,毛毯搭腿,看庭檐下绿意盎然、枝繁叶茂的白梨树,笑着说:“你哪里是笨?只是一颗慧心照明月,两盏烛台巧蒙心”
无常也傻笑着,装作不知道。
廊下正阳厅下日光回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