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瑜回宁州探病。
谢闻之却是不肯了。
“此去宁州路途遥远,清瑜已经及笄,正是相看婆家的时候,这时候离京只怕是会耽误她的婚姻大事。”
林有福恭敬道:“这事儿还请谢大人放心,林家虽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姐在宁州也可以相看郎君,届时若有相中的自会来通知谢大人一声。”
谢清瑜微讶。林家的管事是从何时开始称呼谢闻之为大人的呢,印象中都是喊他一声“姑丈”的。
“通知?本官是她亲爹,她的婚事不由本官作主,反倒是你们林家说了算?”谢闻之立刻炸了。
谢清瑜回神,视线在林有福与谢闻之二人身上打转。李氏眼红林家的权势,不喜她与林家往来频繁可以理解,谢闻之又是为了什么?
谢闻之继续道:“这事儿没得商量,本官已经为清瑜定下一户人家,林家把当年允诺的嫁妆送过来就成……”
谢清瑜眸中惊讶更深。
李氏从不带她外出走动,京城也没几个贵人家眷知道她的存在,纵然是有知道的,也早都被李氏挑拨了,认定她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谢闻之突然说已经帮她定了婚事?
“定了?哪户人家?”
谢闻之眼神闪躲:“自然是好人家,这如今还未下定,怎么好说……”
林有福追问几句,谢闻之都闭口不言。
端坐一旁的谢清瑜忽地想起什么,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指甲都陷进木头中。
在被献给淮南王次子之前,谢闻之的确还为她定过一门亲事,只是时间有些久远,她一时间没想起来。
这门亲事倒不是什么勋贵人家,反倒是和林家一样,是商贾世家,是在京城开脂粉铺子的。与其说是定亲,不如说是谢闻之卖女儿。
谢闻之虽是穷苦出生,但当年娶了林氏女之后,穷人诈富,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的习惯。在宁州时,有林家在后面擦屁股,定时去那些酒楼茶楼为谢闻之清账。可到了京城,林家鞭长莫及,谢闻之的手头慢慢紧了。虽说偶尔林家会送些礼物给谢清瑜,谢闻之会克扣下一些,但不过是杯水车薪,于是他便有了这“卖女儿”的主意。
前世这桩婚事并没有成,那脂粉铺子的少东家突然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投靠,主动毁了这定亲,前头的聘礼也没要谢闻之归还,谢闻之因此发了好大一笔财。
重活一回,谢清瑜一时脑袋发懵,还没意识到,眼前的谢闻之还只是一个穷酸的五品官,还不是将来那个敢打着淮南王府的名义招摇过市的“国舅”。
本不知道如何说服谢闻之同意她去宁州,眼下谢清瑜心中有了主意。
她幽幽开口请林有福现行回避,林有福正迫切地想知道谢闻之为小姐定下哪户人家,听见谢清瑜如此说,还是点点头,起身去廊下站着。
谢清瑜轻咳一声:“方才听丫鬟说,外祖母病重,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谢闻之瞥她一眼:“只是这样说罢了,若是不这么说,怎么哄你去宁州呢?清瑜,爹这会可是给你定了一门很好的亲事,那赵家公子十岁就跟着他爹做生意了,如今十几年过去,早就攒下……”
“爹!”谢清瑜打断他,“我想回宁州。”
“回宁州?回去做什么?爹知道你有孝心,完全可以等与赵公子成婚之后再说,为什么非要现在回去?”
“外祖母病重,活不过这个冬天。”谢清瑜重复一遍。
谢闻之拧着眉看她,不解其意。
“外祖父母只有我阿娘一个女儿,我阿娘又只生了我一个女儿,那绫锦楼……该是我的产业。”
绫锦楼……
谢闻之愣住了。
当年他赴任京官时,死了独女的林家老夫人从宗亲中过继了一个子侄认作儿子,这些年也没怎么听说这谢清瑜名义上舅舅的消息,一直都未放在心上过。
说起来,那绫锦楼是林家二老打拼下来的产业,和林家宗亲并无干系,继承绫锦楼这件事情,谢闻之以前从未想过。
或许。
谢清瑜可以继承绫锦楼。
不对。
就该谢清瑜继承绫锦楼!
稍加点拨,贪婪的人自会想到自我说服的话语。
谢清瑜看着上首座的谢闻之目光逐渐变得兴奋、变得发亮发狠,嘴角几不可察的牵起,露出一抹笑。
“爹爹,我得去宁州,我得守住外祖父母的产业,您说对吗?”
“对!是这个道理!”谢闻之一拍大腿,恨不能立刻帮谢清瑜收拾行李,送她上路。
谢清瑜摆摆手,安抚他道:“还有一事需请爹爹帮忙。”
“何事?”
“将我逐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