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古镜那莫须有的“腰板”突然就直起来了,它美滋滋地说,“老大你说。”
“你能夺人性命于无形,就能避过人的耳目为我打探消息。我要你去京中大理寺,找到那个抓住审问你的人,不求你能保护他,但他若有事,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他折磨我的手段不在你之下,你觉得我不会害他?”
“你害不了他。”
林江鹤能在古镜毫无预谋只凭意气的杀人计划中得以保全,不是因为他运气好。林母礼佛,佛教之物挂满院子,他在家中之时,古镜接近不了他,想害他也很难做到。
何以止戈发现古镜害人的规律之后,在第一时间寻找合适的机会给林江鹤贴上了一道保命符。
所以季锦书才说,不是你不会害他,而是你害不了他。
季锦书更不会把林江鹤的性命置于未知的危险当中。
古镜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我走了,等我的消息。”
“慢着。”以指挥就,季锦书给古镜加了一道传声符,黑黢黢的灵体上飘满金色的咒语。
“你去吧。”传声符在身,只要未遇其他人的术法禁锢,这世上的空间,古镜皆能来去自如,季锦书放心让它去。
是日夜,万福镇。
季锦书抵达之时已是深夜,不便打扰,只好留宿在一家客栈。云韵思家心切,回家看望父亲去了。
这里是城郊最大的镇子,季锦书的房间在二楼,让老板娘送些沐浴的热水上来,她便上楼了。
水里来,土里去,又刻意扮了丑妆。季锦书一照镜子,还真是不习惯这副狼狈模样。她决定好生洗涮一番,踏踏实实地在此留宿一晚。
小厮敲门,“客官,您这里要的热水给您送来了。”
季锦书将面纱戴回,“进来吧。”
两个小厮拎着满满四桶水进来,一股脑倒进了屏风后的浴桶里,其中一个对季锦书说,“水热,客官等等再用。没有其他吩咐,我们先下去了。”
“有劳。”
“您客气。”小厮又恭敬地拎着桶出去,转身把门带上。
身上仍是云韵的衣裳,季锦书既然准备去见她父亲,便不会穿着她的衣裳招摇过市。
现下外面的店铺俱已关门,季锦书想着明日再去成衣铺子买一件合适的衣裳来穿。
窗扇大肆敞开,季锦书耐心等待冒着蒸腾水汽的水凉下来。冬夜寒凉,常人都会用热水沐浴,季锦书不会做那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她得当自己与常人无异,奈何这副身体决不能碰太过沸热的水,只能等风吹凉了再用。
古镜那边没有声音,季锦书对林江鹤现在是何情况一概不知,但季锦书相信沉着如他,能有破局之法。
纵然林江鹤是难得的正直之人,但他能坐上高位,不会是一个纸糊的老虎。
季锦书能做的,大概是抓住一切机会为林江鹤助力。败落则保全他,胜出则推举他。
试了试水温,水已凉透,季锦书将窗扇再度关紧封严,行至屏风后,衣衫尽数褪去,踩进了木桶中。
五感皆灵,但痛觉甚弱,几乎没有,水对她来说就只是水,再凉也不会干扰到她。
身体不定期能恢复原状,季锦书脸上和脖颈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出神地沉浸在水的包裹中,回忆今生今世过往的一幕幕。
林江鹤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季锦书就找到了他。每一世,那人的转世降生之后,季锦书都会先找到他,动用所有可利用的资源去到他身边。
季锦书感知他转世降生的方法则是手腕的一个白色光环,只要他降生,白色光环就会出现,光环并非一直都是同一个亮度,会随着林江鹤的生老病死不断变化。似乎季锦书手腕上的白色光环就是林江鹤生命的象征。
不只季锦书的手腕上有白色光环,林江鹤的手腕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白色光环,两人刚好左右手凑一对。
他出生时,光环是最亮的,随着年岁的增长,他长大成人,慢慢变老,光环也会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直到他离世,光环彻底消失。下一世,他出生时,光环会再度出现。周而复始。
季锦书手腕上的白色光环仍亮得近乎透明,累世的经验告诉她,这正值林江鹤最富有生机的时候,她便不必担心林江鹤有性命之忧。
林氏是世家大族,又在朝为官,家教森严,是以林江鹤不常外出,亦不会独自外出。季锦书有时是在他出门时远远看他一眼,或是装作路人,与他擦肩而过。
林江鹤幼时十分乖巧可爱,生得圆圆的小脸蛋,大眼睛扑闪扑闪,见着生人也不害怕,总是能跟生人搭上话。
季锦书还是何以止戈时,摸过他的头,小孩子香香软软,天真烂漫,见着她便与她亲近,一叠声地叫她阿姊。
最初,他能平安快乐地长大,就是季锦书最大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