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子承父业,做了大理寺卿。一度成为赵柏祯最为信任倚重的人,可伴君如伴虎,他那刚直的性子难免与赵柏祯正面较劲。
季锦书也曾想过入仕在官场上为他助力。可是正如云韵所说,季锦书是女子。况且,即使她易容换面,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季锦书这不老不死之身,一旦暴露就会危及己身。
低调行事是最能保全她自己也可以暗中帮助林江鹤的方式。出于多重考虑,这个官,她实在是做不得。
大理寺办案一向是内部之事,若非那日大理寺冒险重开夜市,确认古镜杀人意图,季锦书很难有机会接近他。当她拿到那块可以自由进出大理寺的紫檀木令牌时,心情不可谓不雀跃。
季锦书把清水往胸前撩了撩,水珠自肩颈胸膛蜿蜒滑落。满头青丝铺在水面,季锦书取过木梳,一下一下将发丝捋顺。
现在,令牌属于过去的何以止戈,她成为了季锦书,换了新的身份,一切又要从头再来了。
发丝洗净,松松挽起。季锦书倚靠在木桶上,现出赤瞳,术法召出传声符。
“如何?”季锦书问古镜。
古镜那边一阵安静,不多时,才有了回应:“他好着呢,关押他的牢房都比我那个时候的不知好上多少倍。”
“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再进去体验一下了吧。”
古镜表示赞同,“这个你倒是说对了。”
“有人来看过他。那个人说:如今官员接连被杀,政事繁忙,朝中正值用人之际,朕也不想把你关起来。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用刑惩处你是免不了的。”
这个人应该就是赵柏祯了,有了他的话,季锦书放心许多,但还是问道,“他是怎么回的?”
“他说:罪臣一意孤行,冲撞陛下,难辞其咎,甘愿受罚。陛下能不计前嫌,纡尊降贵地驾临监牢探望罪臣,实乃臣之幸。”
季锦书松了一口气,只要林江鹤肯服软说几句好话,早日出狱指日可待,“我知道了,继续盯着。”
古镜没说答应,而是兀自跟季锦书做了一番保证:“他口中的接连被杀出自我手,但我之前没想过会在这些人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牵连甚广。我好像对你说的那番话更深有体会了。我不会再动用我的特殊能力,用在伤害人的地方。”
“倘若日后有人告诉你,你不去继续蚕食人就会消失,你也会像今日做出的承诺一样,说到做到吗?”
“我…”
季锦书听出了古镜犹豫语气中的挣扎,没对得到满意的答复抱太大希望。
正当她抬手想要挥散传声符时,古镜无比坚定的声音传来,它说:“我会。我说到做到!”
作恶容易,向善也不难,该怎么做只关乎不同的选择,谁都不是非善既恶,也不是所有事都非黑即白。
古镜是来路不明的精怪,非人非物,能理解人的情感中的表层意思都极为难得。
季锦书难得跟古镜温情一回,“我相信你。”
并非虚言,季锦书相信它,它恶行多端,是因为缺少向导把它引向正路,只能在歧路上越走越偏,直至铸成大错,无可挽回。
季锦书也没有太多自信能把它带回正路,对古镜这种精怪,管大于教是她的一贯作风,而且她也不准备更换方式。
随后便挥散了传声符。
肌肤泡得泛白,季锦书走出浴桶,换上从佛祠里带出来的云韵的干净衣裙,将从云韵身上换下来的衣裳收妥,放进了包裹中。
按照目前古镜传递给她的消息来判断,林江鹤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一顿刑罚是逃不过了。即使他是掌管刑狱的大理寺卿,圣上要他受刑,他也不得不受。
天下终归还是赵家的天下。林江鹤一外姓臣子,再怎么忠君事主,只要做出违逆圣上之事,也难逃罪责。
圣上的颜面大过天,赵柏祯没有在何以止戈下葬前便让他入狱受罚,已经是顾及旧情,对他宽以相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