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是魏婵为后以来主持的第一桩大事,虽说太皇太后在赵嵇面前钦点专掌帝宴的仪龙院负责,以示恩典,她也明白如若真正全权交由仪鸾司,便在赵嵇面前坐实僭越之意。她看出赵嵇面孔下隐藏的不满,便以公主年幼,恐不堪消受,一切从简更好等语推辞。
哪知太皇太后听了脸色一沉,称寿康元年以来三十年,她的寿宴皆由仪鸾司主持,没有什么受得不受得。见他们久久未回话,太皇太后抬头暼了暼今上,再次征询圣意。赵嵇俯身答道:“都听祖母的安排。”
太皇太后合意,二人退出宝慈殿,碰见王京、曾季宜两位大臣往宝慈殿请安,二人见与今上、皇后迎面撞上,脸色似有尴尬,面面相觑,赶紧作了长揖。赵嵇见状浅笑一声:“王相、曾相里边请,万莫误了政事。”
二人也毫不客气,再次作了个长揖,无话,转身进了宝慈殿。赵嵇笑意一止,神色更怒。她惶恐难安,便赶紧私下向赵嵇请示,中秋宫宴她属意尚仪局主持,只是太皇太后那不好交代,还需向他借一借仪鸾司的名头,赵嵇沉默,良久才点头以示同意。
如今宫宴功成行满,太皇太后与今上两边都算满意,她才如释重负,决心大赏,内诸司参与的未参与的,都领到了赏赐,唯牵头办事的尚仪局最为丰厚,女官们打开看是一副银鎏金发簪,一卷贡品云锦,交头接耳议论:“皇后虽然出身一般,却很大方周到,这两年每逢佳节庆典都见赏赐,一次未少,规格还比往年高出许多。”
另一位笑道:“太皇太后培养出来的人物,哪里能差?便是看重她宽厚平和,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却官职低微,不涉党争,清清白白。”
“只是官家似乎不怎么喜欢她,长公主诞下三月以来,才去坤宁殿四五次。”
另一位女官赶紧打断:“主子的事休要胡乱评论,去年雪思被拖去乱棍打死的事忘了么?”
桌旁一位女官听了,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抖,几滴墨汁落在厚厚的帙卷上,刚写的几个字都被染糊了。
其他女官朝她走过来笑道:“云山,司籍中你的字写得最好看。”
另一位女官接道:“不仅如此,云山的琴也弹得最好。”
她垂下头,帙卷中忽然出现雪思鲜血淋漓的脸庞,吓得把笔一丢。
这时梦淡进来喊道:“云山,娘娘有请。”
她诧异地起身应答,全然不知皇后突然召见的缘由。思前想去,难道是宫宴她所执笔的请帖出了差错?但宫宴早已顺利结束,至今无人提及过问题。忐忑之间,也只好随梦淡来到坤宁殿。
魏婵笑盈盈看她进来,直待她行完礼才问:“听说中秋宫宴的请帖都是你写的?”
云山听座上果然提到请帖,心头更是发紧,又看座上满面笑容,不似来兴师问罪的,便恭顺答“是”。
“诸位小娘子都向我夸你写的请帖字迹端雅,文采卓然。”魏婵语气温和。
云山俯身言谢,这才长舒一口气。只听魏婵又道:“这是我兄长送来的紫毫湖笔,可惜我不常练字,听张姑姑说你平素爱练字,这笔便送了你。”
云山连连推辞:“娘娘,此物太过贵重,奴婢不能收。”
魏婵笑道:“一支笔罢了,送到懂得的人手里才算物有所用,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拿了去,既不辜负你,也没辜负它。”
一话未了,梦淡已将紫毫湖笔递至她面前,她只好双手接下谢恩,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没一会儿,魏婵又道:“我一向爱才惜才,坤宁殿中现有司记一缺,掌内诸司薄书出入录记、审署加印,然后授行,与你原先司籍之职掌经籍教学与纸笔几案颇为相同,你文采斐然,字写得更好,往后便到坤宁殿当差罢,张姑姑那我已知会过。”
云山垂头,却听出皇后的语气似乎不容辩驳,便再次谢恩。夜里,女官们都来庆贺她栖上高枝,语气不免发酸:“往后见官家的机会便多了。”
云山摇头道:“昨儿你们不是才说,官家三月才去了娘娘那四五次,怎么就多了?”
女官们驳道:“比起尚仪局一年见不到官家一次,三月见四五次官家,可不就是多了。”
云山淡淡回道:“我只是去当差的。”
女官们听了便笑道:“主子看中的便是你这份实心,只是你生得如此容貌,怕也平凡不了。”
好友陌影与她同年进宫,现为尚仪局司乐,也过来送行,众人散去后,见她手里握着一块方帕看得出神,摇了摇她轻声道:“这帕子上除了有个‘莺’字也没什么线索了,你连他叫什么,哪个府上的,现年几岁都不知道。”又担忧道:“如今你身在禁掖,前途未明,最怕出差错,这帕子我看还是先扔了。”
她低头不语,将方帕收起来,藏到衣物最底处,第二日便搬入坤宁殿中。
如今禁中大小事务仍由顾太后掌管,坤宁殿所经文书不过走个过场,尤其出入录记、审署加印之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