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不过停留了半个时辰,再出来,日光已然微醺。
阮葶嫣眯了眯眼,眸光在庭院上浅浅一掠。
明明是相邻的两间屋子,却给人一种两季分明的怪异感。
书房正对之处,萧条沉闷,较她成亲时多了几分索然。而禅房四周,草木茂盛,深秋时节竟让人感到了春的柔和。
阮葶嫣缓缓回过头,轻轻咬了下唇,段栖椋没有追她出来。
“回吗?”归黯双臂抱胸,倚着栏杆笑着问。
回哪里?阮府吗?
阮葶嫣越过他,“我想四处转转,你不要跟着我了。”
归黯耸耸肩,望着她的背影在拐角消失。
透过王府大门的缝隙,硕大的马车顶棚隐约可见,看来段如砥仍未离开此地。
边散步边思忖着,只听一个声音传入了耳畔。
“请长公主殿下赐药!”
是萧晦!他在向段如砥讨要着什么。
阮葶嫣眉头微蹙,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
“本宫一来不懂医术,二来也从不保存什么药材。萧侍卫,恐怕你找错人了吧。”
段如砥的声音里带着笑,语调却是幽幽的。
萧晦神色肃然,“毒是您下的,您岂会没有解药?”
阮葶嫣登时心头一跳,段栖椋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难道说……
“蟾露已死,给她喂再多的解药也无法复生。本宫虽贵为公主,但本宫的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用来浪费的。”
幸好幸好,不是段……等等!蟾露!
阮葶嫣的一掌已经触碰到了门框。
“蟾露自不需要解毒,但,漪薰需要啊!”
好似含羞草遇到了光亮,柔软的掌心立时蜷了起来。
阮葶嫣紧张地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段如砥沉吟片刻,故作诧异地问道:“漪薰?就是红稀阁的那位头牌美人?她是如何中了我埋在暗卫体内的毒的?”
萧晦的声音如同堕入深渊的巨石那般沉重又缥缈,“那一剑,她并未刺中蟾露的要害,可她万万没想到,蟾露的毒已经渗入了五脏六腑……她本想救她的,可最终连自己也……”
段如砥更显疑惑,“蟾露是带着冰肌玉骨浆的毒,可这种毒也不‘传染’呀。”
“漪薰她是炉狂毒脉伊陇水的孩子。”
“哦,这就难怪了。伊家后代哪个不是行走的大毒物?”段如砥轻飘飘地说着,如同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可就算我给了你冰肌玉骨浆的解药,也解不尽她体内的所有毒素啊。”
萧晦攥紧拳头,“能少一种是一种。”
“啪啪啪——”三下掌声后,段如砥赞赏地道:“你不光乐观,也是个痴情种呢。放心吧,稍后本宫便派人把解药送到你手中。不过——”她刻意提高了声调,“倘若那位伊家后人服了解药仍无法活命的话,你可别来再怨本宫。”
萧晦将身子深深俯下,行了一礼,“卑职不敢!多谢长公主殿下!”
“百里姑娘!”段如砥朗声一唤,“站在外面不累吗?进来坐坐如何?”
听到此话,阮葶嫣心头一慌,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她毫不客气地推开门,冷冷地道:“萧晦,带我去看漪薰。”
*
阮葶嫣早就注意到了,整个王府就找不出一个好气色的人:星天、月海他们都瘦了不止一圈;萧晦的脸愈发阴沉;段栖椋自不必言一身病态,所谓的俊逸也是靠天生的气质支撑着;就连嬉皮笑脸的归黯,眼中的光也暗淡了许多。
可他们所有人的变化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漪薰一人的变化大。
这哪里还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红稀阁花魁啊!
满头银发、满脸沧桑、满身褶皱……与七旬老妪相差无二!
竟也把照顾她的惠歌衬托得年轻了几分。
惠歌向阮葶嫣福了福身子,附到漪薰的耳边,轻声道:“阿漪,王妃来看你了。”
可,漪薰仍双目紧闭,脸上写满了惊恐。
惠歌凄然地向阮葶嫣道歉,“她的听力也不好了,刚睡着,此刻恐怕正在做噩梦。”
骨肉如柴的女子在阮葶嫣的眼中朦胧成了一团,她竭力控制着情绪,“惠嬷嬷,漪薰怎样才能痊愈?”
惠歌摇摇头,不知如何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阮葶嫣切切地问:“是不是找到她父母,便可治好她?”
忽的,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萧晦罕见地“放肆”一回,静静地解释:“她体内的毒太多了,之前尚可用草木熏来延缓毒发,但因为冰肌玉骨浆,如今再无法……”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好似他的心也同漪薰一起到达了暮年。
两人不忍再打扰病人,离开了房间,却见段如砥心情颇佳地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