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身着缝制粗糙的渠鞮棉衣,礼节形态满是异域风格。但当细瞧他的相貌,会看出他与异族人明显不同。
旁人兴许会质疑,但阮葶嫣却能断定,对方绝非渠鞮人。因为她与他本就是“旧相识”!
“翁煌岩!你这个卖国求荣的混蛋!”
对方非但不气恼,唇角还勾出一抹诡异的笑,“瑱王殿下的胆魄怎如此之小?竟派一弱质女流前来与我对峙。不过,能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念儿,你还好吗?”
翁煌岩说着,便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赵冲反应迅捷,横出一臂挡在阮葶嫣身前。
阮葶嫣强忍怒火,鄙夷地喝道:“你走吧,我们是不会降的。”说着便要回城。
翁煌岩忙道:“你当真不再听听我此番的来意?”
阮葶嫣迟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赵冲代她出口:“有话快说!”
翁煌岩恢复了自若的模样,“只要你们弃城,日尧主会立刻撤兵。”
阮葶嫣心头一突,狐疑地侧了侧目。
“也就是说,日尧主的目标,只是儒关一处。毕竟苓央公主还在大肃,他不会不管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众人面面相觑,皆感到匪夷所思。哪有打仗只为一地的?
赵冲低声提醒:“阮副将,此人的话不可信。”
阮葶嫣比他更了解男子的为人,心中没有一丝信任,不过就算翁煌岩说得是真的,她也不会放弃儒关城。
她思忖了片刻,嗤笑道:“不过是小小的甘家,日尧主犯得上如此兴师动众?即便你们胜了,也是吃力不讨好吧。”
翁煌岩神色幽幽,“念儿,心结这东西,几年、几辈子都可能无法解开。”
他在为赫连破竹的行为做注解,又好似在诉说自己的纠结。
然,阮葶嫣不为所动,“很遗憾,日尧主的心结,莫说是他,就是他的千万代子孙,也都将无法解开!”
她大氅一甩,高声命令:“关城门!若渠鞮使者再来,杀无赦!”
儒关又开始下雪了,小却细,紧紧密密,像极了衣衫的针脚。
阮葶嫣想,适才的那一幕,段栖椋肯定看到了。他会作何感想?除了家仇国恨,她不由地动了儿女之情,若他知道她与那人的过往,又会作何感想?
曾经的一切,也许是有缘无分,也许是误会,也许是错误,但今日的一切,则已然酿成了罪恶。
黄昏的余晖仿若弥留的老者,凭栏远望,看似平静的小城,可能再过一个时辰,就会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正在此刻,只见赵冲慌不择路地跑了过来,悲愤地道:“不好了,阮副将,城门……被破了!”
阮葶嫣一个踉跄,撞上了栏杆。
“怎会这么快!”
原来这就是赫连破竹的计策,翁煌岩空手而归之刻,便是儒关城彻底陷入火海之时。
容不得她再沮丧、绝望,她必须赶紧抽离出来。
“快!安排百姓从暗道出城!”
赵冲握紧拳头,“可人数太多了,敌军肯定会察觉的,瑱王殿下还在城外呢!”
阮葶嫣垂着眸,哽咽:“顾不得这么多了……百姓离开后,你们便放敌军进来,然后……然后出城并关城门……”
赵冲狠命地摇头,“不可!卑职带你出去与殿下汇合!”
“援军赶不及了!”阮葶嫣痛苦地盯着他,“城可毁,但人,不可灭!”
赵冲的神色陡然一变,“那,卑职等人陪副将!”
两滴泪珠如线坠落,阮葶嫣点点头,“谢谢你们……儒关、大肃,不会忘记你们!”
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三十个人……
当最后一名百姓进入暗道后,赵冲一声“开城门”,汹涌的杀气剥离了脚下的雪层,黄尘弥漫在数万渠鞮士兵的脸上。
阮葶嫣立于高塔之上,眺望那厚重的城门再次关闭。身着异服的男人们呼啸着冲入了城中。而突然,数十盏火把好似破土而出的禾苗冒出头来。
月隐星晦,这点点火光仿若尘世之星,灼灼且灿灿。
很快,厮杀声便如惊雷般撕裂着人的耳膜。
阮葶嫣下意识捂住耳朵,深深呼吸了几下,方慢慢放下手。当手心触碰到腰间佩剑的剑柄时,她的心蓦地一颤。
她展开一臂,脱离了剑鞘的利剑发出一声悦耳又冰冷的伶鸣之声。不远处的火光好似跳跃到了剑中,火热滚烫。
再抽出一条红巾,颤抖地系在剑柄之上。
这一刻,她感到手中有千斤重。
她推开窗,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倒握着剑,狠狠地向地面抛去。
寒风乍起,如龙咆哮。
阮葶嫣突然一怔,有谁在喊她的名字?
刹那间,那道寒意褪去外衣,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