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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见她!
整个人仿佛被切成了两半,另一半被她带入了城里,这一半就神魂颠倒地牵挂着城里的事,比征战的激情更热切地揣想着在提米斯城内发生的一切。他渴望知道她在城内正经历着什么,渴望知道她见到了什么、又遇到了谁。而那一边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他为此遗憾至极,心焦难寐。
他翻来覆去地想,睁着眼睛躺在榻上,被那道身影和对那道身影的幻想折磨了许久。
他的贴身卫士莱卡与他同在一个营帐里,惬意地打着鼾声。他把莱卡从旁边床榻上抓起来,问他:“我和河边那个提米斯女人认识吗?”
莱卡从睡梦中惊醒,迷蒙着眼睛困惑地发出一个音节“啊?”在西里尔的一再追问下,他语调含糊地道:“哦,索科拉是她老师,第俄多若是她师兄,你们算半个同门吧,不过没什么交集,你不记得她也正常。”
被放下后莱卡很快又呼呼睡过去了。西里尔想了很久,毫无印象记忆中有那么一个人。
最终,他披上外袍走出营帐,视线幽幽落向提米斯垒土砌成的城墙。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一座城池是阻碍。啊,这些阻碍,他势必摧毁殆尽。很快,他就会带着亚颂战士进入提米斯城。
转瞬他又恼怒起来。在开战前夕如此惦念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外邦女人、一个提米斯的女人!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骄傲和荣誉!
忘记她吧,去睡觉。
西里尔是这么想的,脚步却钉在原地,无法迈动。明明是昂着头颅瞻望城墙的姿态,意气风发的眉眼却向下垂着,在无人处流露出一种柔软的哀怜。
再站一会儿,就一会儿。深夜里不祥的黑雾、潮湿的风露算什么呢——他愿意在这里站上一宿,只因为这里,比他的营帐离那个精灵般的少女要更近。
他舍不得背转身去移开视线,仿佛她心心念念的人影就在前方似的。夜雾从河畔和丛林里飘起,愈来愈深重浓稠,西里尔出神地站了许久,恍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
他隐约看见不远处有团人影,霎时间警惕起来。
优秀的战士从不会让他的武器远离他。长剑悬在腰侧,他一边发问一边拔剑追了过去。
“谁在那里!?”
利器出鞘的声音警示了对面的人,回答从另一边应声而起:“且慢动手,我没有敌意。”
熟悉的嗓音入耳,西里尔就像被灵感击中的幸运诗人那样,心尖发颤,浑身的血液开始奔涌,呼吸微促。
手中的剑不知不觉收了回去。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语气维持了不动声色的平淡,“啊,是你这个提米斯人呀。”
当连名字也叫不出的时候,只好称呼那个某地人。如今他只知道她是提米斯人。
阿尔捷门心如刀绞,在这万物皆朦胧的夜雾里,在这除了他们没有别人的寂然清宵里,一直被压制的情绪再度浮上水面。
即使早已做出决定,即使准备好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与爱人相见,可他怎么能——把他们共同的过往、那些美丽非凡的回忆都抛弃在一片黑暗里!他们曾秘密相爱,不为外人所知,如今那些情谊只残留在她的记忆里,如同从不曾真实存在的梦境一场,被现实残酷地碾碎。
如同被远征毁灭的,第一个牺牲品。
她生长于斯的城邦无法割舍,一如她所爱之人无法从生命里割舍。
孰轻孰重,又岂是那么容易分明的?
最亲爱的轮廓在浓雾中逐渐显现,他们愈来愈接近彼此。曾百千回上演的熟悉情形让阿尔捷门的眼中盈满泪水,她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猛地撞进对面之人的怀里。
“记起我来吧,西里尔!”
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昔日在亚颂,夏日的午后,是这个人与她在城外小溪边并肩躺在草地上,天空云白,风在吹,看不见的精灵在树丛的阴凉下嬉戏,他们手牵着手附耳交语。是这个技艺出众的人带她去山林中狩猎,教她骑马射箭。他们一起采摘野果,坐在高高的树枝头分享,追逐戏水。
俊美非凡的西里尔仿佛是为了爱情从天宇迢迢下凡的雪山诸神,他所热爱的阿尔捷门正如现身的水泽女仙。
“西里尔,叫我的名字好吗?你一定记得的。”
年轻的将领本能地张开手臂,将向他扑来的少女抱紧在怀里。西里尔低叹一声,莫名蹦出的几个字滚在舌尖,即将出口的瞬间,他用力将怀里的人推了开去。
长矛风驰电掣破空而来,堪堪从两人分开的地方擦过。一道低语被风带到耳边。
“是西里尔!快,在那里!”
寒光闪闪的长剑紧随其后凶狠地劈下。阿尔捷门踉跄几步稳住身形,看清来人后失声惊叫:“凯亚斯!”
他们怎么会在她后面?!
来人共有三个,凯亚斯和他的两个贴身卫士。三人迅速行动起来,合力围攻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