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蕙明媚的笑容僵住了,悄悄后退半步,掐着嗓音:“兄长安。”
李重俊哼了一声,钩住李重润的脖子:“阿兄,你刚刚听到没?我这亲阿姊为了你的诞辰宴可是劳心劳神啊,王先生的作业都顾不得了。”
李燕兰本想都混过去了,哪想得到李重俊突然杀出一个回马枪,心中暗骂李重俊这个田舍汉,僵硬地笑了笑:“呵呵...是...”
李重润作揖:“劳烦长姐了,只是阿娘病未愈,又遇上我的诞辰,我想宴席还是别做繁复,简单庆贺就好。”
李燕兰那个苦涩啊,这嫡子诞辰本来就是她的姨娘代为操办的,她只是个沾光帮忙的,这两人一通架她,万一传到魏姨娘那里去,她这身皮还要不要了?
就在这时,王先生出声了:“都快坐到座位上去吧。”
诸子行礼:“喏。”
李燕兰剜了李重俊一眼,坐到女子列去。
李仙蕙走到第二排,将书箱中的《左传》《毂梁》拿出,把桌上备好的宣纸展开,提腕细细研墨。王先生不允奴婢进私塾服侍,讲学时甚至不允奴婢在香椿堂走动,一切都得靠他们亲历亲为。
前面坐着一个佩戴着金锁、身着紫袍的女子,频频转头看过来,那是她的亲姐姐,李显的嫡长女,李仙莲,今有七岁。她也是后来穷奢极侈的长宁公主。
“真是稀奇事,你今天竟然没带裹儿来?”李仙莲小声问道。
裹儿是他们最小的妹妹,也是最受宠的,她年纪小,字都不会读,王先生本是不同意让她入学堂,无奈裹儿总想缠着哥哥姐姐们玩,时不时来这哭上一通,李显听了心疼小女儿,便交给了李仙蕙带着,让她带进学堂里,看管好裹儿。
李仙蕙对这份差事十分无语,明明她怎么说也是府上第二小的孩子,叫她去带李裹儿,不就是看她是王先生最欣赏的学生,最好说话吗?
叹了口气,李仙蕙点点头,却不做解释。李仙莲瘪嘴,只当是两个妹妹吵架了闹别扭,反正带裹儿又不是她的差事。
王勃免了寒暄,直奔讲题,“此次诗题出自《楚辞·远游》,有言道:‘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有谁来讲讲,‘湘灵鼓瑟’的寓意?”
“先生,让我来吧。”出声的是七岁的李燕桃,李燕兰的同胞妹妹。历史上她最著名的事迹,就是将和驸马有染的侍女“耳鼻”割下,又将驸马的头发割下,让属官观看。
李仙蕙搓了搓手指,心下微凉,其暴戾手段,真是可怖。
李燕桃:“这是个传说典故,相传舜帝死后葬在苍梧山,他的妃子因为哀伤而投湘水自尽,变成了湘水女神,常常在湘江边鼓瑟,寄托哀思。”
王勃:“你如何理解这个传说?”
李燕桃立刻答道:“忠贞不渝,两心相守,真是感人肺腑,我所向往的爱情也是如此,未来我也要找一个能一心一意对我的人。”
看来这也是李燕桃后来为何如此残暴,落下一个暴戾善妒的名号了,她对爱情的期待太高,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景太过执着。李仙蕙漫不经心地想着,只是男人三妻四妾在这个时代乃是常事,她所求的,只怕她那个未来驸马做不到,世间男子更难做到。
李仙莲低声嗤笑:“若天下夫妻都一心一意,你估计就不在这世上了。”
李重润呵斥她:“四妹,慎言!”
李燕桃反应过来,李仙莲这是在嘲讽她是庶出,竟还如此痴心妄想,她红着眼,话在喉头绕了又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脸委屈地坐下了。
这就是嫡庶,家家有家家的规矩,有的家庭嫡庶之分严格,庶子宛若家中下人;有的家庭嫡庶之分松散,按年龄排姐妹兄弟。
但无论如何,这嫡子与庶子的名号,就如烙在耳后的标识,你不拿镜子看,就当它不存在,只是别人瞧你,总会时不时就看到。
在这个家中,表面上看尚且和睦,毕竟主君被贬,又是这么一个特殊的身份,在武后这把悬头剑下战战兢兢,没有人敢冒头肇事。只是等改唐换周的风波过去,就难说了...李仙蕙垂眼,提起毛笔,在笔尖沾了些墨。她的那位生母韦氏,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人,只是还没发力罢了。
“苍梧闻鼓哀,江风送梦来。曲终何人怜?不肖子丹朱。”
王勃读完沉默良久,继而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你个小娃娃。”
李重润听出这是谁作的,忍俊不禁。李重俊笑道:“好损。”
李仙蕙老脸一红,回道:“苍梧之山,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想来这鼓声丹朱也能听到,他孤家寡人自怜自哀,无人为他奏乐,也是可怜又可恨。”
李仙莲:“阿妹是想说他活该吧?丹朱不肖荒唐,不堪大任,死后无人哀悼,再正常不过。”
李仙蕙不语,王勃看了她一眼,说道:“那我们今天就来讲讲,丹朱可恨否?”
李重福皱眉,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