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欺骗自己,她对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家毫无感情。一个人一年就能经历很多事,比如父亲的几欲自杀,母亲的崩溃病重,小孩子的你推我搡、哭闹震天,下人的惶惶不安。
李仙蕙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年,庐陵王府就是如此。整个家庭陷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恐怖氛围里,而她作为一个外来的灵魂,只是冷眼看着,漠不关心。
因为她掌握着后世所传的历史,相当于拿着一本纲要,等着这个时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发生就好,永泰公主死于一场密谈,那她不去参与不就能避免这场灾祸了吗?
置身事外,高高挂起。
可是...一年过去了,第二年呢?第三年呢?心肠再冷的人,也总会心存牵挂,羁绊就由这牵挂而来。
前世是孤儿的她从未体会过家人亲情,本来也心无期望,只是人心是肉长的,她的阿耶在被贬后,愈发重视亲情,因此即使家人间时有摩擦,在生气的同时更多的也是包容。三年了,她自认没法看着这些人一步步走向死亡。
李仙蕙无意识地抚摸裹儿的后脑勺,李裹儿抬起小脸:“阿姊,你今天不开心吗?”
李仙蕙喉头苦涩:“不...阿姊只是在想一些事。”
“阿姊那么聪明,一定能想通的!”
李仙蕙垂头看向裹儿亮晶晶的眼睛,她轻声问道:“裹儿,你为什么喜欢阿姊呢?”
裹儿嘻嘻笑道:“因为阿姊很聪明啊!”
李仙蕙勾唇:“只是这样吗?”
裹儿突然往她的怀里钻,李仙蕙歪头问道:“裹儿?”
李裹儿羞答答地,小声嘟囔:“因为阿姊对裹儿很好,别的阿姊都不带裹儿玩,只有阿姊愿意陪裹儿放风筝,荡秋千,教裹儿识字。”
李仙蕙愣住,手停在裹儿的背的上方,迟迟不落下。
“那今天阿姊没带裹儿来学堂,裹儿有没有生气?”
裹儿从她的怀抱里钻出,小脸严肃气鼓鼓地说道:“当然生气!”
“不过...阿姊不带我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上次阿姊不带我去踏青,就是因为我玩水,阿姊...我再也不会了...我今天在房里读《千字文》读了...”
裹儿瘪嘴,用手指数给她看:“读了...一、二、三页呢!”
李仙蕙笑道:“那这样看来,把你放在卧房你读得还更快些?那以后...”李仙蕙故意拖长腔调,眼睛瞟向裹儿。
裹儿瞬间眼含泪花,委屈道:“阿姊!”
“好啦,阿姊带你去吃点心好不好?”
“好~”裹儿跟在她的身侧蹦蹦跳跳,小嘴张张合合:“阿姊阿姊,我今天叫芍药把我的透花糍也拿给你了哦!好不好吃?”
李仙蕙想到翠玉的挑拨,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转眼看到裹儿一脸求夸奖的表情,好笑道:“嗯,很好吃呢,谢谢裹儿。”
“不用谢~”李裹儿甜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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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荷初露,熹光淡抹。
奴婢蓉玉推开门,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在屋里转悠,边匆忙地收拾东西边絮叨:“小娘子,小娘子!七娘!快起来了啦!”
李仙蕙迷糊着眼,扒开帐纱,问道:“怎么啦?”
“今日要去给夫人请安,您忘啦?”
李仙蕙撑起身,脑子还没转过来:“阿娘?”
“对啊,小娘子今天可得表现好些,夫人病了好几个月,已是好久没见小娘子了,现下夫人大病初愈,心情指定不错,小娘子今日嘴可要甜些。”
蓉玉给她比了比衣服,苦恼道:“唉...今天穿素色的是不是不大好?小娘子今天就别戴小铃了吧,夫人喜静,我给您配两朵花饰。”
李仙蕙看着蓉玉忙上忙下的身影,很想和她说,别忙活了,无论她穿什么,她的阿娘都不会在意的啦。
说来,她对韦氏这个便宜娘亲的观感复杂,在这个家里,她见到魏姨娘的频率都比亲娘多。一是因为韦氏在来房州后就总在生病,毕竟接连父亲流放暴毙,兄长姊妹被牵连而死,任谁都支撑不住,何况她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二是因为,李仙蕙并非她喜爱的孩子,甚至有些排斥,这个孩子怀上时是她最鼎盛之时,本是受尽宠爱的,但李显一朝被踹下皇位,李仙蕙出生时却是她最落魄之时,终日郁郁,没有人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后来李裹儿在路上所生,李显自觉对不起这个孩子,宠爱有加,韦氏的宠爱自然也放在了幼女身上,便冷落了李仙蕙。
儿女多了,便会如此,李仙蕙并没有什么怨言,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几年里李显的父爱、兄长爱护和姊妹嬉戏,已经带给了她从未拥有过的亲情。
至于第三呢,李仙蕙承认,自己是带着些偏见的,史册上的韦后,可不是什么心善的角色。初来时她也十分害怕,自己有这么个手段了得、心狠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