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春寒
00.
篝火“噼啪”的声音充斥在无边的夜色中。
黎沫正披着关羽的外套，一边烤着火，一边漫不经心地丢了几根树枝进去，火舌将它的食物迅速卷入腹中，它终于餍足，身形在此刻又涨大了一圈。
“最近又降温了呢。”属于爱人的温润嗓音得到了少女的目光。关羽抱着几个马铃薯落座在她身边，仔细挑了两个后丢入火中。
马铃薯是在他们聚会的小屋带出来的。当时小乔急匆匆地将曹操与陵九那点儿结夸大了十倍，众人一致决定当晚就离开，给那两个喜欢自己憋事儿的人一个解决问题的空间。
关羽和黎沫这些年一直在各处旅游，一时之间没有个歇脚处，也只能在这荒郊野岭搭帐篷凑合一晚。
“也不知道陵大夫和会长能不能把矛盾说开。”想到好友满脸茫然的模样，黎沫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陵九就是块木头，还是反射弧超长的那种。他们俩的事无非就是会长想得太多，陵大夫又一点儿不想；会长憋着不说，陵大夫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下去没有矛盾就怪了。还有小乔，她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女友喋喋不休的模样实在可爱。关羽侧眸想看黎沫被火光柔和的脸，视线却直接撞进了她的眼睛——在这双潭水一般沉静的眼睛里，他总能看到映入自己身影后漾起的波纹。
关羽垂眸，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紧贴在黎沫身边。少女顺势靠在他的肩膀，勾住他的手臂后，终于将注意力移到了那两个马铃薯上。
关羽清楚的知道：黎沫没有什么安全感，却总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模样。
小细节总能将一个人的灵魂暴露无遗，而关羽恰巧能注意到那些细节，并且将它们牢牢记住。比如：睡觉时一定要抱在一起才能睡得踏实、出门在外一定要牵手、被呼唤后一定要及时给出回应……关羽每天都在重复这些琐碎的小事，甚至私自加上了一条：在每日的晚安之后，用最温柔且坚定的语气说一句“我爱你”。
久而久之，就连黎沫都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矫情，关羽却只揉了揉她的发顶，继续将那些琐事日复一日。
他从没抱怨过什么，因为他也是将黎沫为数不多的安全感彻底抹杀的凶手之一。
01.
在得知关羽不翼而飞时，黎沫出奇的安静。
曹操关掉与孙尚香通话的Siman，忧心忡忡地看向黎沫纤瘦的身影。黎沫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什么表情，这样的状态反而让曹操更担心了。
“阿香说他死守荆州大楼，被吕蒙击杀了。”他犹豫着开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黎沫的神情——那双眼睛里的光辉正一点点儿黯了下去。“你要去看看吗？羽的……”
“遗体”两个字被咽了回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黎沫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满腔的悲恸都好像被装在了一个箱子里，而这个箱子马上就要被那些负面情绪冲破，只剩一个被挤压变形的盖子还在死撑着。被压抑的声音打碎了这片沉默，她最终还是开了口，尾音颤抖：“会长，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曹操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书房，当梨花木门合上的前一秒，他还是听到了黎沫再也抑制不住的、细碎的悲鸣声。
他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植被，却被冷风吹得打了个颤儿。曹操这才后知后觉：已经是倒冷回寒的日子了。
02.
黎沫还是哭了出来。
她先是抽泣着，然后呜咽出声，紧接着是再也抑制不住似的嚎啕大哭。她在沙发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眼泪把膝盖处的布料彻底濡湿。手腕上的Siman一直响着，大多数是小乔打来的。她一把摘下，手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
哭到后面，黎沫已经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也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她想起了将自己护在怀中却奔赴彼岸的父母，想起将自己拉扯成人却被病魔带走的奶奶……然后便是与她一同走到现在的关羽，似乎每一个与她扯上关系的人最后都死于非命。
过往的画面一帧帧浮现眼前，她的心不由自主抽痛起来，为什么老天爷总要给她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那个讨人厌的堂弟。饭桌上满脸横肉的小孩嚼着肉排，一边用鄙夷的眼神瞪她一边咒骂着：“为什么这个扫把星要来我们家？”
或许她真的是会给亲密的人带来厄运的扫把星。
黎沫闭上了眼睛，当她察觉到自己因为温度降低而冷到发抖时，心里又是一阵对自己的唾弃。
她居然变得娇气了。
明明那么难熬的日子都一个人挺过来了，她怎么……怎么还是会怕冷呢？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