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梁就这样开始了伺候太子的第一天。她本想先回家和妹妹说一声,但又担心落得和那小宫女一般的下场,只沉默地跟着宫里的妈妈换了衣服发饰,匆匆赶回来给太子试菜。
太子的事情,她在这个世界里多少听说了些——赵子行,十三岁被立为储君,作为太子的六年兢兢业业,在民间赢得了不错的名声。
因为这不错的名声,她以为,赵子行对待下人多少会亲切一些。没成想竟是如此冷冰冰。
“禀告太子殿下,我进来了。”黄梦梁已经试过了晚饭,来通知赵子行。
屋内无人回应。
直到此时,黄梦梁才开始真正打量起这个时代太子的房间。
屋内墙壁上挂满了画,一部分是风景,大多数是人物,其中最显眼的一副是一个美丽女子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正拿着绣了一半的香囊,她虽针线在手,但目光却盯着窗外飞过的蝴蝶。
这女子有一副沉鱼落雁的面容,画者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沉静中的那一分俏皮,一双眼睛画得灵动非常,几乎要跃出纸面。
黄梦梁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美丽的女子和这么优秀的画作,一时间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她听到窗外的秋雨打在窗户上,才收回视线,准备去关窗。
转身的时候,她的眼角瞥到一抹白色,黄梦梁强忍住跳起来的冲动,但终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赵子行正站在门口,用一双已经瞎了的眼睛看着黄梦梁。
“平章知事的独女,与我有婚约。”
黄梦梁当即跪了下去——她已经决定,在给梦秋安排好这一生之前,都要在这个世界里好好地活着,所以该跪的时候便跪。
这个时代的女性和下等人,是没有尊严可讲的。
黄梦梁既是女性,也是下等人。
“奴婢该死,我只是觉得这画——”
“你刚刚在看她,肯定在想,这么美丽的女子,配我这个瞎子可惜了。”
“不是的。”黄梦梁犹豫着要不要磕头。
“我给她画过很多幅画,要是你还想看,可以去书房里找找。”赵子行说。
“奴婢不……”黄梦梁的话还没说完,赵子行已经离开了。
***
日子过了一旬,黄梦梁渐渐适应了太子府的节奏。总结出来便是五千年来打工人的通用真理:少说话,多办事。
自从黄梦梁来了之后,那个叫做碧荷的棍子头女使就不怎么管事了。黄梦梁则需要每天寅时过半就起床,先盯着打扫外院的女使,以防声音太大,吵醒赵子行。
若赵子行被吵醒,就会透过没关的窗户往外喊:“我是瞎了,不是聋了!”
如果这天以这句话开始,黄梦梁一整天都不会好过,所以她宁愿早些起床,盯着女使干活。
等到赵子行起床,再伺候洗漱,接着给他的早饭试菜。
赵子行虽顶着太子的名头,但自从失明,便不需要上朝,所以饭后他就去刘贲夫子那里读书。
每到赵子行离开太子府的时候,黄梦梁就会暗松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头暂时保住了。
不过赵子行院子里的差役不多,黄梦梁整个上午要在屋子里面洒扫,一直到中午,再去刘夫子那边给赵子行试菜。
这一整天里,中午试菜是黄梦梁觉得最艰难的时刻。因为她要当着刘贲大人和容妃的面报菜名。
所有人都知道,这菜名是报给赵子行听的,但所有人都不说。
每每这一刻,黄梦梁都觉得自己和赵子行的地位颠倒了过来:她变成了手握权力的那个人。而赵子行,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无用之人——除非黄梦梁开口,否则他连自己将要吃什么,都无从得知。
每当这时,赵子行的脸色就会变得异常难看。
或许这就是盲人的不便之处,他看不见别人的脸色,也就偶尔会忘记遮掩自己的。
如果赵子行能看见黄梦梁脸上的不自在,夫子脸上的煎熬,和自己母亲脸上的痛苦,以他的本事,定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轻松表情来。
若不是黄梦梁的性命会在赵子行的唇齿开合间消散,她一定会同情他。
他也是被命运捉弄之人,若他生在现代,这眼疾大概不算大病,一个小手术就能治好。再不济,若他生在这里的平常人家,顶多算是个缺陷,但他生在帝王之家,眼盲就成了关系重大的问题。
一国储君是不能残疾的,这关系到国家的脸面,甚至运势。
这日又到了报菜名的时候,经过这几天,黄梦梁已经学会了面无表情。但今日,她看着门外站着的女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镇定自若,因为那女子,正是赵子行房内画中之人。
女子清瘦纤细,虽然身着华冠丽服,但面色苍白,一把细腰更是衬得她楚楚可怜。
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