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虽然身后跟着四个低眉顺眼的随从,但她本人却显得十分不自在,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困窘让黄梦梁的声音磕磕绊绊,容妃十分严厉地盯着黄梦梁瞧,仿佛她眼神里的刀子能割开黄梦梁的喉咙,将困在里面的词句剜出来一般。
然后容妃的眼神偷偷瞟向赵子行,仿佛才意识到他看不见,轻轻舒出一口气,随后双眼顿时变成了射出毒箭的弓弩,猛向门口那女子看去。
女子也知自己不受欢迎,朝屋内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
“贝初?”赵子行在黄梦梁磕磕绊绊的菜名中稳稳当当地开口。
女子猛地刹住了脚步。
贝初进门后,整个屋内像是被抽了真空一般寂静。
黄梦梁看看面无表情的赵子行,又看看事不关己的刘夫子,最终起身,端了一盏茶放在贝初面前,又在容妃审视的目光里搬来一把椅子。
贝初朝众人再次行了礼,往后退了退,没有坐在梦梁拿来的椅子上。她一双失焦的眼睛往赵子行的方向看过去,脸上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而后她猛然想起赵子行看不见,又撤下了这张艰难的笑脸。
赵子行瞎了以后,倒是给周围人省了很多麻烦。
他此刻一言不发,只是朝贝初的方向望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姨母说想念我,召我入宫,来……来跟她说说话。”与她苍白纤细的外表不同,贝初话说得很大声,大得几乎都有些失礼了。
赵子行沉默不语,只是仍旧朝着贝初的方向看着。
“饭菜还习惯吗?”因为紧张,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直朝着赵子行冲过去。
“我是瞎了,不是聋了。”赵子行皱了皱眉,食指敲了下桌子,“我在这里吃了快二十年的饭,因为瞎了就会不习惯吗?”
贝初的手忽然抓住了自己的袖口,脚下又往后退了半步,随后两只脚交替在原地挪动了一下,似乎难以决定是要答话,还是干脆离开。
黄梦梁心底慢慢翻起一丝欢喜和庆幸——看来她不是唯一一个被赵子行狠怼的人。
“一一,给贝初公主上汤。”这是黄梦梁进宫以来,赵子行第一次吩咐她做事。
迎客茶,送客汤。这是在赶人走了。
黄梦梁去小厨房里盛汤。出门的时候,扫了眼门外那四个并排而站的随从,忽然发现其中一人有些眼熟,她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发现居然是孙川。
一直跟踪骚扰黄梦梁的猥琐男,竟然是公主的随从,难怪说他是天子脚下当差的!
可……可公主的随从,不应该是太监嘛?
黄梦梁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孙川十分规矩,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连头都不晃一下。
黄梦梁见他和骚扰自己时完全不同的气势,心下好笑。又忽然想到,越是习惯了在主子面前卑躬屈膝的人,越要在其他人面前趾高气昂,不禁再也笑不出来。
她在别人眼中,是比孙川还要低下的人。
等黄梦梁端着汤回来,贝初的声音透过门缝断断续续地传出。
“我……”贝初的声音小了下去,变得和她的气质相匹配,“姨母说……姨母说你身体不好,让我不要来扰你清静。等你身体好了,再给你指婚。”
黄梦梁端着一碗热汤,站在门口,始终没进去。
“再给我指婚?”赵子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是这十天来一贯的一板一眼。
“就是……嗯,姨母……她这次叫我来,是……是来解除婚约的。”
汤碗的温度已经渐渐传到黄梦梁的手心,她考虑着是进去还是转身回厨房。
贝初有些怯弱地继续说道:“我知道……嗯,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是,我……我也不知道……”
房内再次沉默下来。
“子行——”
“祝贺你,摆脱了沦为皇宫笑柄的命运。”
“我不是——”
“你家人对你不错。”
“别这样。我不想你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所以特地来告诉你。”
“祝贺你,你一定会幸福一生的。”
赵子行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从容无波。黄梦梁不想再听了,她重重地清了下嗓子,也不管会不会被责骂,然后从门口径直走向贝初身边,将手里的汤放在她面前。
“公主慢用。”
贝初的眼圈开始发红,更衬得她柔弱可怜。
“我知道你讨厌我,当初婚事定下,你就极力反对,若不是官家发话,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她哽咽起来,“如今我们分开,不是正合了你意?”
“我没有反对。”
贝初猛然抬起头,她动作太快,以至于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什么?”她拿出一方香帕,试了下泪。她从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