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前。
暗夜无声,大雾深重,男人将琉璃禅杖立入地面,感应了一下苏曼的所在。
她似乎仍然不在此处,至少和他不在一个空间。
男人放轻脚步朝前走去,他推开附近一扇木门,静静观察着茅屋。
……片刻后,屋内灯亮了。
宁慈航眼神一滞,这么昏暗的灯光,他不会认为是现代电灯泡所发出——那是古代的油灯,他亲自用过的昏暗油灯。
“贵客,请进。”
……屋内人在叫他?
见他似乎没动作,窗纸上映出个佝偻老人的背影,那老人又在桌前摆了碗筷,然后走到窗边看着宁慈航,直挺挺站在那里:“贵客,请进。”
见宁慈航没动静,他又去桌边摆了次碗筷,然后又走到窗边站着。
“贵客,请进。”
窗纸上的人影如同木偶一般一遍遍重复动作,摆碗筷,站到窗边——
“贵客,请进。”
再转身摆碗筷,再站到窗边。
“贵客,请进。”
再转身,再站到窗边。
“贵客,请进……”
老人年老的嗓音,复读机一般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话。动作也像是放映机被卡住,重复地播放着同一段。
“贵客,请进……”
“贵客,请进。“
“贵客,请进。”
“贵贵贵贵贵客客客客客客客——请请请请请请请——”
这种卡带简直是精神污染,宁慈航终于无法忍受地朝前一步,庭院里一条黄狗忽然朝他狂吠起来。
他蹲下身摸摸黄狗的脑袋,那狗便不再叫唤。老人又在屋内叫:“贵客……请进。”
宁慈航手中握着禅杖,一步步走近门口。屋内果然燃着一盏油灯,一个老人正往桌上摆着饭菜。
他回头对宁慈航说:“贵客,请来尝一下老朽自己做的菜肴。”
宁慈航坐到桌边,桌上摆着三盘野菜一盘肉糜,他心知这绝对不能吃,但仔细嗅去,野菜还有香味。
“哦,贵客原来是一位高僧,”老人右手竖于胸前,“失敬失敬。”
宁慈航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换了那身袈裟,雪白衣衫随风而动。他抬头道:“老人家无须多礼。敢问这里为何如此荒凉?”
“他们打来打去,很多人被牵连,老人就躲在家中,孩童和妇女都被那些杀了……我们吃不起饭,就挖些野菜。”
宁慈航嗅到桌上那盘肉糜,总觉得有些怪异。他继续问:“这个村子可还发生过其他事?”
“没有其他了。我的女儿嫁到外地,儿子上了战场,我们能苟活一日便算一日。”老人起身道,“火上还有汤,我拿来给高僧品尝。”
宁慈航等老人走远,立刻十分好奇地盯着桌上那盘汤。他用木筷随意搅动一下,沉在最底的肉渣涌上水面,闻起来竟然有一点香味。
他在屋内四处观察,在一处矮柜后发现了一排灵牌。数了数,竟然有十几个。他掸去上面的灰尘,“刘艳芝、刘己亥、刘榆、刘兴济……这是一家子么?为什么全都卒于同一天……如果他们都死了,又是谁给他们立的牌位……”
“贵客,汤好了……”
老人端着汤朝他走来,边走边说:“好喝……好喝……”
宁慈航往后退了几步,警惕道:“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我?”老人想了想,“我叫什么来着……刘兴济……小老儿叫刘兴济啊……”他继续一步步朝宁慈航走过来,手臂的皮肉渐渐落在地面:“高僧,你尝尝这肉汤,很好吃的……是用小老儿的腿做的……你尝尝……很好吃的……”
宁慈航往后退开一步撞在矮柜上,将背后灵位通通打落在地。他抬手用禅杖捣破窗纸,一跃而出。
在他逃出房间片刻后,整个村落都被火光映亮。那些本来围剿村落的士兵,原本属于幻象,不知为何,竟然似乎能看到他。
“……就是这样。”宁医生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审讯室里的人,“经过这件事我得出一个结论。”他一本正经地说。
苏曼向他投去洗耳恭听的眼神。
“我觉得这个村子的本质,是个复读机。”
苏曼:“……”
陈晓辉坐在审讯室里,他脸色很惨淡,双手不停握住又松开,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我跟张奇都是我们那个村里的人。张奇一直嚷嚷着要做个有钱人,他家里人口多,养活不起,他说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钱。”
宁慈航好像还是有些对朱家村耿耿于怀。
“不是复读机,他们为什么他们老是在念叨那几句?”
苏曼无奈,压低声音解释:“那是一个特殊的无间地狱。你是修佛之人,应该知道无间地狱——佛教中,死后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