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去河边的花草里撒欢打滚儿去了。
江昭宁扶起他,“寒暄就不必了。”
细细端详祭台,为就地取材的白石基底,建造工艺精湛,圆柱巍然矗立于祭台的四角,神兽盘踞,柱身的符文精雕细刻,既典雅又大气,且隐有神圣不可冒犯之感,显然是分外用心。
江昭宁心下稍微松一口气,满意道:“关于璇玑阵,你比其他人有经验,此番委实助我良多,后面的布置也需你多多留意。”
伊勒德刚要应下,银铠蓝袍的青年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视线。
“罪臣叩见殿下。”
贺景恒凝视着以头磕地的旧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了。”他缓缓地说。
伊勒德心口酸涩,压抑的愧疚、羞耻一齐涌上心头,
“背主之犬,无颜以对。”
贺景恒沉默了一息,喟道:“你很爱你的弟弟吧?......没有处理妥当心腹的家事,是我的疏忽。”
“我和爷爷说了,马上会把你的弟弟接到南境来,如此一来,你们兄弟俩便可以团聚了。至于你,我不能再用,跟在宁宁身边当暗卫吧。”
贺景恒说完,将剑齿豹的令牌丢还给了他。
伊勒德眼眶发烫,望向青年的双目中全是泪水,嗓音嘶哑地说:“殿下的恩惠,罪臣万死不足以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十一,专注好当下的事情吧。”江昭宁语气温和。
贺景恒长叹一口气,缓声道:“就像宁宁所说的那样,将功补过不失为一种挽救的手段,别再让我失望了。”
*
祭祀的那日,晴空万里,刺目的天光瀑布般倾洒而下,阳气鼎盛之极。
贺景恒箭步登台,朱雀金刀脱鞘而出,在火红的太阳下锋芒摄人;破云长剑紧随其后,剑气孤寒若霜,二者皆有一方守神之势。见他们准备就绪,霍凌与哈扎勒也不敢再耽误,依次走上了祭台。
灵台的中央,江昭宁手持霓凰箜篌静立,午时阳光直射大地,邪物及怨灵的力量最为孱弱,会容易超度许多。
见已各自就位,伊勒德点燃了柱顶的火炬,熊熊烈焰霍然冲上天空,古老的经文随风传遍了原野,顷刻间,尸鬼的哀呼声从四面八方荡来。
江昭宁遥望地平线处腾起的黑色阴雾,雪白无暇的手指抚上了琴弦——
“启阵。”
*
乌孙的灾祸重现曙光之时,金勒的祸乱才刚刚开始。
半月前。
无数双军靴踩过宫道的石砖,裴无忌踏入王子妃的寝殿的一瞬,视线环屋一扫,便知这几天晚上又睡不成觉了。
只见暗红的血迹沿着瓷砖的缝隙,一路蔓延到了门口。
萨其格仰倒在将凝未凝的污血之中,面色青紫,一道深深的血痕划过喉咙,全然不见活人的生气,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裴无忌心说:他一个好端端的将军,怎么总在给各种人收尸呢?改行当仵作得了。
至于幕后的指使者,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出来。
“裴将军。”宫廷的侍卫迟疑地唤道。
裴无忌堪堪回过神,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口问:“有发现可疑的人吗?”
“有!”
侍卫手脚并用地朝他比划,“天没亮的时候,几个女奴路过这儿,看见一个侍从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还往灌木丛里扔了一把沾血的匕首,应该就是凶器!”
“抓到人了吗?”
侍卫支支吾吾地说:“抓住了......然后他立马撞刀自/杀了。”
裴无忌一点儿不意外,“犯人行凶的匕首,在你那里?”
“是的。”侍卫点头。
“交予我保管吧。带我去看看犯人的尸身。”
侍卫瞄他一眼,心虚地说:“昨个半夜,尸身突然自己燃起来了......变成了一坨碳。”
裴无忌暗想:“白磷自焚?好手段!”
可目前毕竟是一伙的,自然不会追查下去,于是敷衍道:“那便结案。”
自古以来,联谊的宗室女之荣辱,皆与母国密不可分。如今的扎罕嫡公主对于金颂台而言,早已失去了她的价值,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废棋。
耳边忽然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裴无忌皱起了眉,“小王孙没有被接走吗?”
“这......听说远嫁的多伦公主好像是去世了,大王子近来心情很差,谁都不愿去触这个霉头,便没有报上去。”侍卫低声解释。
裴无忌走到木制的小床边,一岁左右的婴孩刚学会走路,两只小手趴上了栏杆,眨巴眨巴红肿的眼皮,好奇地盯着他看。
看样子是一直没给孩子喂奶。娘死了,真正的亲生父亲不知道是谁,谁还会管他呢?
“奶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