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舒望兮态度也比之前好多了,行至殿中之后,便对台阶上的人,恭顺行礼:“妾身舒望兮,拜见陛下。”
元长阙迟迟没有叫起,舒望兮便也一直跪着。
良久,那枚玉档被抛到她面前:“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元长阙的靴履,步步踱进舒望兮垂下的眼帘:“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自己暴露行踪。”
靴子到了舒望兮眼前,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面孔对着元长阙:“如果不是这枚玉珰,你们就有可能逃进洞湖,逃出生天。”
舒望兮低垂眉睫,任元长阙端详她脸上神情,轻声道:“妾身无话可说。”
元长阙手下一用力,捏得舒望兮的脸一偏:“无话可说?!”
他松开手,绕着舒望兮缓缓踱步,像只猛兽打量着即将落入口中的猎物:“让我来猜猜,四日前,你得到了燕曈未死的信息。”
他冷笑一声:“高兴到当晚就放起了花火。”
“第二日,你就串联燕曈逃了。”
“就在这一日,你与燕曈重逢的这当日,就发生了某些事情,令你决定要把行踪泄露给我。”
“是什么呢?”
舒望兮垂首无言,元长阙再度把她的脸抬起来:“我命令你说!既奉我为夫主,你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舒望兮默然片刻,启齿道:“是为了权势,陛下。”
“权势?!”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了元长阙的意料,他的脸孔逼近舒望兮,澄褐色的瞳孔近在眼前,也像只审视猎物的野兽:“你的意思是,因为发现燕曈失势了,所以你就抛弃他,转投我?”
“是的,陛下。”
顶着元长阙的审视,舒望兮面容平静无波,娓娓道来:“昔日我费尽心机,嫁给燕曈,不过因为他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后来以为他死了,我就想再找一个比他更有权势的人,所以假借报仇,来你身边。燕曈已经一无所有,他把我劫走,我根本一日不想在他身边多留,于是故意泄露行踪,引你前来。”
她抬起眼,直视元长阙:“陛下,如你所曾猜想的,我确实是个虚伪的人,我一直以来假作善心,只不过为了沽名钓誉,为给自己嫁入高门、登上高位铺路。”
“我是个爱慕权势的人。”
她轻声作结:“这个答案,您满意吗,陛下?”
元长阙实在愕然了,他不能相信地盯着舒望兮的脸孔,她平静垂眸任他打量,神色坦然,温顺接受。
无数疑惑从元长阙心中升起,过往历历在他脑海驰过:舒望兮在梁都救老扶弱的行止;她抱起满身烂疮的乞儿时温柔的笑容;她与燕曈对视时那无可错辨的深情;她确认燕曈死讯时那一滴眼泪;她自杀时的决绝、拒绝时的冷漠……
真与假、实与伪在元长阙心中交织翻滚,一些其它的讯息也被动员起来:燕晗已任梁国逃亡朝廷新君;燕曈曾联系平湖城守求援,平湖城守拒无动静。
最后这画面,定格到中午舒望兮为梁都百姓求情,伏跪在尘埃里的背影。
元长阙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冷嗤一声:“我倒不知,你原来是个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圣人。”
被敷衍、被搪塞、被瞒骗的怒火从元长阙胸中烧起,他维系着自己要被烧断的理智,问道:“我听闻,燕晗在逃走时,曾要接你去他府中。他当时已是梁国最有权势之人,你为什么拒绝。”
舒望兮平和答道:“他为人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不是长久之君。”
“很好!很好!”元长阙切齿笑道:“这答案水泄不露。”
他猛然抓住舒望兮肩膀,把她拖起,贴到自己胸前:“你为了帮燕曈逃走,为了救梁都那些无用的废人,倒是什么话都编得出来。”
“你不是恋慕权势么?”他拖起舒望兮的手:“那你随我来!”
元长阙拖着舒望兮,大步往外走去,愤怒使他疾步如飞,舒望兮在他身后踉踉跄跄,半拖半走。
路上所见之人,都被帝王的怒容惊到了,远远便跪伏,宫娥太监,跪了一地。
元长阙一路把舒望兮拖去了正极殿的大殿。此处原是梁国君臣朝会所在,元长阙带来梁国的主要是军队,他并不需开朝会,大殿日常便被闭合,久不启用。
此刻元长阙一脚踹开殿门,尘灰之气扑面而来。舒望兮的双眼适应黑暗后,看清了里面,几人不可合抱的巨大盘龙柱,撑起了整个大殿,里面金彩雕漆,阔廊回音,在昏暗的光线里,极尽森冷威严又极尽压迫。
元长阙直将舒望兮拖到大殿正尽头台阶处,那堂皇的九重玉阶之上,便是龙椅。
元长阙松开舒望兮,孤身走上玉阶,坐上龙椅,这一刻,便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光,罩落他身上,使他显得更威仪神秘,又更加可怖。
元长阙垂头看向舒望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