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了,家中事务繁巨,有的事我拿不准主意,便要写信给郎君定夺。”
程达和刘氏便伸长了脖子等庄府的消息。除去他们,程瞻洛也在等消息。
一连几天都没有回音,既不让她备嫁,也没有叫她重新开始做功课,就连前线也没有消息传回,程瞻洛不免惴惴不安。
转眼就到五日后,庄府下贴,邀程府君一家同到白云寺进香。
程达与刘氏竭力要将婚事提到今年年尾之前,眼看是不成了,但他两人还是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催促着下人加速办理各项事务。
再往下众人看程瞻洛的眼神便更微妙些。六娘是嘲讽中带着逃过一劫的庆幸,八娘九娘则满含感同身受的伤怀。下人们如何议论纷纷,程瞻洛不知道,但她能从那些探寻的目光中感受到,她如今的确是满府里最受关注的人了。
程瞻洛反而是最平静的,清瘦的腰背依旧挺拔,唇角看不出半分悲喜。
进香的日子在五日后,刘氏极是重视,特意要姑娘们都预先装扮起来,去锦华堂检视了装束合格才算。
灵宝翻捡着衣箱,拿不定主意:“七娘,咱们是披这件绣紫藤花的兔毛斗篷,还是茜红的石榴花披风?”
“都不要,”程瞻洛为自己选了一件,“我就穿这件。”
那是件雪青色的鹤氅,领口处镶了一圈雪白兔毛,除此之外竟别无纹饰,只下摆隐着连绵的竹叶暗纹。
不是不好看,只是清素极了。
“这怎么行?”灵宝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订亲第一次见面,娘子又是年轻女郎,怎么能如此素淡?”
程瞻洛问她:“我尚有父孝,且未来夫君下落不知,凶多吉少,穿那么鲜艳去做什么?”
灵宝不说话了。
锦华堂里,六娘头戴金鸾步摇,身穿牡丹如意纹样八片裙,外罩海棠红百花蝶斗篷,斗篷风帽上用的是一整片狭长的赤狐皮毛,端的是富贵流丽。
原本刘氏的意思是叫六娘在家继续“养病”,免得在婚事敲定之前节外生枝。但她早已在家憋坏了,听闻能去白云寺进香,怎么也不愿在家拘束,好好闹了一通。
程瞻洛竭力深居简出,少听是非,也隐约听说了她在锦华堂闹的那一场。
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刘氏一向狠不下心管教,这次也禁不住她哭闹,只得允了带她去。
但看六娘这一身喜庆又富贵的装束,怕是将两家定亲相看的大场面看作了自己主场。程瞻洛眼中浮出微微笑意。
见程瞻洛进来,六娘拿眼角扫了一下她,倏地笑开来,得意极了:“七妹妹今日怎么穿的这样……素雅?叫人看了,还道我程氏嫁不起女儿呢。”
程瞻洛笑眯眯答:“是呀,六姐姐今日穿得真好看,要是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定亲的是姐姐呢。”
“你!”六娘刚跳将起来,就被从前厅匆匆赶来的刘氏呵斥了一句。
“你这是现的什么眼,还嫌不够乱吗?快将身上衣服换了,换成我给你挑的那一套。”
“娘……”六娘满脸的委屈不解,却见刘氏拧着眉心,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眼程瞻洛装束,道:“你也去换一套。”
她不容置疑地一招手,招进捧着一件衣服的婢女:“这是庄夫人使人赠给你的,上好的纯白狐皮子斗篷,据说是庄家小郎君去岁猎的。你上香那日就穿这件。”
灵宝还没反应过来,懵头懵脑去接斗篷,刚触到指尖便赞叹了一声:“好顺的皮子!”
她喜孜孜将斗篷抖开,在程瞻洛身上比划:“七娘快试试,这真是难得的好料子。”
六娘也是识货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这可是整块的白狐裘!”
按说程氏乃世家大族,百年累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偏偏这件白狐斗篷贵在“难得”二字。胡人占据了北方以来,南北通商便艰难许多,偏偏北方才产优质毛皮,尤其是白狐,南方几乎见不到,堪称有价无市。
而程瞻洛身上那件,白得一丝杂色也无,似银霜,又似瑞雪,怕是由几只白狐的整块皮毛制成。这对猎手要求极高,非得一箭穿心不可,才能不损丝毫皮毛。也唯有在北方常年征战,又弓马娴熟的庄戎父子手上,才能有这样的好皮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