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来,据说这位庄节度虔信佛教,很是虔诚,搞不好方才两句话就得罪了顶头上司。他吃了什么耗子药,鬼迷心窍要出这个头呢?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和稀泥的本事,他是很熟练的,但前提是不能影响自己的利益,荀章孟立刻转了话风:“下官刚才一时疏漏,没想到。不敬神佛是大罪,何况还殴伤了好几人?的确该罚!”

这话音,是要动用刑律,严肃处理了。

他态度变化飞快,充满期待地看着庄戎,庄戎却神色不变,依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态。

荀章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但不是朝廷官员的平均水平——他这样的,已经比一大半的人要好得多了,好歹还承认了的确秦家郎君是行止有差,只是用年少轻狂的理由描补过去,要是换了不要脸的,能给吹成是英勇果断,伸张正义的小英雄。

人家两个世家公子,为什么纡尊降贵地打人,还不打别人专打你呢?你身为被打的,还不赶紧反思一下!

庄戎是靠战功一步一个脚印擢升起来的,这样的烂事见过太多,甚至不觉得惊讶,只感到一阵忧心。

时局不明,朝堂风气如此,没人想着正事,反倒是成天想着如何阿谀上官。

这次宴席上,也有不少人一径儿吹捧庄戎,众口一词说他战功可比卫霍,很该重刻云台碑文,勒石以记功。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外如是。

常年征战沙场的宿将永远是冷静的,一颗心好像千锤百炼出的冷钢,沉而稳,不会因花团锦簇的吹捧动摇半分。战场上战鼓喧鼙,杀声震天,人群如纠缠在一起的浩大蚁群,底层士卒可以仅凭一腔热血上头,只管冲杀,将军却要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纷乱中窥见战机,做出能决定胜负的决策。

朝堂之上还有个皇帝,庄戎还没失去理智,也没有谋反的心思,当场果断回绝了,只说劳民伤财,如今南阳百废待兴,正是春耕的时候,哪有多余的徭役?不叫再提这事。

然而风气的改易,哪里是这样容易的事呢?

世家往往盘根错节,是实打实的利益共同体,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已成积弊。荀章孟转了口风,又立时有人劝道:“正是是佛寺,亦不好罚得太重,不然恐伤了佛祖宽容之心。”

庄戎却是个有坚持的人,他刚领南阳诸郡,要是因这两人是世家子就轻轻放下,往后的规矩就乱了。他道:“那就按佛寺的规矩罚吧,敢问方丈,若有人擅闯山门,在寺中饮酒杀生,又殴伤劝阻之人,该如何罚?”

方丈知他心思,接口道:“饮酒合十杖,杀生又合十杖,殴伤无辜之人,合五十杖,共罚七十杖。”

“就这么办吧,”庄戎道,“只是今日两人都醉了,罚得狠了恐出事,先一人十杖,其余六十杖权寄下,七日后再回寺中领罚。”

他的话一出,再无人争辩,当场就拖出去来了十杖,怕吓着女眷,程瞻洛没能亲眼看见,不过听见一声又一声沉重的闷响,就知道打得不轻。

殿外正在打人呢,忽听得有人朗声道:“永王妃到——”

那声音又尖又细,又有种异样的金属质感,一听就知是宫中内侍。

永王妃祖籍南阳,这回来是为祭祖,原本也收了请帖,只是因刚到,一路车马劳顿,使人致了礼,没说来不来,不想宴席进行到一半,她却来了。

她是王妃,不管来得有多晚,都轮不到旁人指摘,满殿人都出去行礼,院子里黑压压一片。

庄继白在人群中跟着下拜,不引人注意地看了永王妃一眼。他也不小了,阿耶和大哥谈论朝局大事时,也会让他知晓,这次送到建邺的胡人俘虏牵涉出通敌大案,前因后果他都清楚。

庄戎和庄守白还给他看了唯一的实证,那半个朱红的印章痕迹。

印章原本应是正方形,从右至左竖向列了三行字,被火烧去了下半截,下半截的字仍清晰。第一列残存的篆书是“大齐……”,第二列也是两个字“王梁……”,第三列的两个字是“之印。”

朝廷印玺,自有法度,不同级别的印章花纹各有不同。这一方雕饰的是蟠龙纹,乃亲王印玺,原本该是“大齐某王梁某之印”,偏偏被火烧去了关键信息。

庄继白喜好篆刻,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真货。

大齐宗室子嗣不丰,封王的只有两位,端王和永王,会是他们中的哪一位呢?

永王妃亲自来南阳,真的是为了祭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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