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夜之间凉了下去,黄梦梁赶着将冬装拿出来。
遗珠园里,目前只有她和门房两个仆人,铺床做饭,洒扫浆洗都由黄梦梁一人承担。好在主子也只有一个,雁翎能照顾好自己,她也能勉强支撑。
黄梦梁又回了一次家,她在宫里的衣物都没有拿出来,要回家找几件粗布衣裳干活穿。赵子行给了她钱,让她添置些,黄梦梁买了一件漂亮衣服给梦秋带过去。
“马上要成婚了,是要多回家准备准备。”黄母在院子里打扫,见黄梦梁回来,絮絮叨叨地和她说话。
黄梦梁没有功夫理会,她忍着欲裂的头痛,往屋里走。
随着婚期的临近,黄梦梁夜晚的噩梦越发频繁。她自从穿越来到大夏,这两年,没有一晚,睡过好觉。
每到夜晚,她都承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那痛苦如此真实,以至于黄梦梁一度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死在这痛苦之中。
每每噩梦做到最深处,她会被痛醒。
噩梦很简单:黄梦梁在开开心心地逛夜市,然后画面一转,到了一艘画舫之中,一个已经秃了顶的老男人坐在自己对面,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的笑容让梦中的黄梦梁反胃。
接着,这个老男人,就会拿出一把簪子,一下子插进黄梦梁的脑子里。
大多数时候,黄梦梁会在这里被痛醒,忍着一阵阵的头痛,坐起身等待天亮。
但是最近,噩梦越做越深,她的脑袋被簪子刺破后,黄家父母会将她抛尸湖中。
湖水冰冷,黄梦梁忍受着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黑暗,越陷越深。
最开始,她能在入湖的那一刻醒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醒来的越来越晚,痛苦的时间越来越长。
“嫁妆攒的怎么样?”黄母打断了黄梦梁的思绪,她难得拉住黄梦梁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梦秋晚你一个月出嫁,也已经定好了。”
“什么?和谁?”
“孩儿巷的倪小乙,是个瘸子,正好。”
“她是你女儿!”
黄母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黄梦梁,“你怎么和我说话呢?”
黄梦梁没理会她,径直跑到牲畜房。
果然梦秋的眼睛已经肿了。
“姐。”梦秋从小到大都是叫黄梦梁的名字,一旦叫起“姐”来,那必然是出了大事。
“你先去‘那里’住几天,等我安排好了,送你出城。”
“那里”指的是黄梦梁给梦秋租的小房子。
梦秋撒谎找了份工作,借着出去工作的名义,去那里学做菜。
嘱咐完梦秋,黄梦梁没有在家里多留,拿了几件衣裳就回了遗珠园。
她要给梦秋私奔做准备。
赵子行进来时,黄梦梁还在琢磨梦秋和自己的婚事——梦秋能私奔,但自己呢?她是宫里挂了名的女使,若赵子行追究起来,哪怕派个雁翎来追,自己也跑不出二里地。
“后院有颗桂树,”赵子行已经退了烧,此刻严厉地语气里带着些赧然,“快死了,你去看看。”
黄梦梁来到遗珠园以后,还没去过后院。
没想到这里的院子大的出奇。
上一任主人喜欢赏花看景,特意拆了几间屋子,在湖上做了条水廊。
桂树的情况确实不好,但并不是因为生病。
黄梦梁见地上刚翻新过的泥土,又摸了摸那树的枝条,心下了然——这树是之前太子府的那颗,在深秋的时候被移到这里,自然水土不服,看着像是快死了的样子。
“怎么样?”赵子行问。
“没救了。”
“你不是很懂这些?”
“它能不能适应,只能听天由命,”黄梦梁见赵子行面色不虞,补充道,“也看今年冬天的冷暖。”
黄梦梁看着这颗桂树,所谓“树挪死,人挪活”,自己若是真的挪去了孙家,却也只有死路一条。
比这颗树还惨。
“你在担心它?”
黄梦梁摇头,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忘记了赵子行看不见。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外面天凉,太子……三皇子大病初愈,还是回去歇着吧。”
“你可以和雁翎一样称呼我,不必过于拘礼。”赵子行转过身,背对着黄梦梁,却没有挪步,“有外人在的时候,叫我主子,没外人的时候,可以叫我三哥。”
“那三哥回去吧,别在风口吹风。”
赵子行似乎是笑了一下,仍旧没有动。
“你在担心什么?”
黄梦梁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我在担心我妹妹,还有我自己。”
“若你想回宫——”
“不是的,我们两个要嫁人了。”
赵子行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