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纵使心有准备,早就见到来人时也是止不住眼中泛红,两步上前与她抱住哭作一团。
“玉珠,竟是玉珠.......我可怜的孩子.......”
姑侄二人垂泪半晌,中间又融入一个跟着二人哀哭的卢锦薇。
乐嫣转眸看卢恒,见他眉峰紧蹙,面容沉郁,而自己则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窘迫无措。
她正上前两步打算劝解,却见那名唤玉珠的娘子忽地抬眸,一双泪意盈盈叫人我见犹怜的眸穿过郑夫人与卢锦薇,朝她看来。
那般的眸光,只一眼便叫乐嫣浑身极不舒服起来。
“这位便是二表嫂吧?早听姑母信中念叨起二表嫂,道是阿兄娶了一位贤内助。今日玉珠一见,果真如传言一般,叫我一女子见之都瞧的痴了去。”那娘子声音温柔,倒是和长相一般模样。
乐嫣自然不信她的话,郑夫人能信中说自己好话?信中只怕是不知如何骂自己才是。奈何,当着郑玉珠殷切的面,所有人瞧着,她再是心中狐疑却也只能忍着性子。
乐嫣转眸看向卢恒,她望着那张熟悉的温和眉眼,一字一句问他:“这位表妹是?”
卢恒缓缓低下眸,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映着的乐嫣错愕,苍白的脸。
“我怜玉珠父母亡故,特意将她接回府来,还请夫人日后好好带她。”
乐嫣嗓间干涩,她怔忪间又听郑夫人在一旁神情愤懑,甚至骂了出声:“可怜老天无眼......朝廷无眼!”
郑夫人狠剜乐嫣一眼,那一眼的狠辣,仿佛乐嫣不是她的儿媳,而是罪魁祸首。
乐嫣被她的眼神瞧的触目惊心,心中发憷,忍不住后退一步。
卢恒上前一步阻断母亲看妻子的视线,最终却是开口支走乐嫣。
“阿嫣,你先回内院去。”
乐嫣见此情景,亦是猜到郑夫人要说什么,自是不愿再听。
她手指冰凉,紧攥着婢女的手转身往后院去,走时裙摆翩扬,荡出层层叠叠的花。
这日,乐嫣只感觉什么叫满腔爱意,遭一盆凉水泼下。
......
永川府亲朋好友来的近,卢恒回府当日便有许多亲戚上门探望,前院一番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直到宴席散去,卢恒将一群群亲朋送走,郑夫人又差遣婆子叫儿子过去。
卢恒到时,便见郑玉珠跪在郑夫人面前,二人不知说了什么,皆是双眸含泪,面色悲凄。
“可怜你那舅父,我只他那么一个亲兄弟,他本事那般博学多才的人,可惜生不逢时,若是在以前,想必也是如同我那几位叔伯,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哪里会落得个如此的下场......母亲知晓我儿的不易。玉珠的身份是否叫你难做?你若真不乐意,我便带着玉珠在永川待着,如何也不随你入京......”
郑夫人一致对外瞒着,许多人都只知晓郑家舅老爷几月前病逝,却鲜少知晓舅老爷实则是自尽而亡。
朝廷彻查前朝余孽,一路大刀阔斧,查到了江左,查到了郑父头上。
郑父扛不住各方压力,许是真有把柄,在夜半吞金自尽。
卢恒听着母亲老生常谈的话,他自小到大也不知听了多少次。
最初是哀哭他那早早离世的父亲,后又哀哭起郑家来......卢恒以前听到还会情绪起伏,到如今不见一丝波动。盖因他知晓,母亲只是以这般慈爱柔软的话,达到自己目的罢了。
可他终归听不得母亲的哭诉,只能安慰起来:“这些年朝中屡有前朝余孽身影,十几家涉入其中都逃脱不得,他们皆是朝廷重臣。可舅父不在朝为官,郑家也早已败落,如何能是什么通敌卖国的余孽?此事看郑家在舅父故去后未被下定罪便可知,想来舅父之事也算是人死债消,绝计牵连不到玉珠头上。”
卢家这些年败落,又远离朝廷,许多传闻他也是耗费许多功夫才探出。
郑夫人想来也听明白了,面上安稳了几分,这才拿着帕子拭去面上泪痕,道:“既不是逆臣,你舅父这些年战战兢兢,为何还有此飞来横祸......”
卢恒嘴角牵扯出嘲讽,“两姓家奴,岂得善终。”
郑玉珠闻言面色煞白,无助落泪。郑夫人则是气急,呵斥卢恒:“那是你舅父!你怎可说此等大逆不道之话!”
卢恒以掌掩面,忽地笑一声:“我又何尝是在骂舅父。我卢家本就是降臣,与郑家又有何异?降臣么,总是这般的......”
卢恒心知,这非是谁的错。
盖只因母亲的话,生不逢时罢了。
只不过郑夫人自来有自己的偏执,并不愿意听这些,她只将一切的过错迁怒到旁人身上。
卢恒有些为难,劝说自己母亲:“母亲莫要为此事迁怒乐氏,长公主离世几载,她从不懂外边的事儿,朝廷决断之事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