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操办丧仪。
因为大巫走的突然,棺木都没有准备。寨子上的棋老把为自己准备的棺木让了出来。
生老病死,苗寨众人最看重的是是死,所以很多人上了年纪后便会为自己死后做打算。
棋老已经八十多岁了,从他六十多的时候就为自己准备了棺木,还用了二十多年精心雕刻打磨。寨子上的老人都羡慕他那个用百年古木打造的棺木,他原计划待自己死后能用上自己准备的棺木。此刻,听说大巫没有棺木,他没有犹豫直接提出献出自己的棺木。
听说要献出自己的棺木,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家都知道他有多得意自己那个棺木。其他的老人也都纷纷说要献出自己的棺木。
阿涂哽咽着劝了又劝。
棋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劝我,大巫对苗寨寨民之恩远不止一副棺木可报。众人也不用跟我抢,我这一生碌碌无为,能为大巫做点事可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了。”见他如此说,众人也都不再争抢。
因着没有合适的丧服,阿粟娘临时把自己的丧服改小了给她。宽大的丧服挂在阿涂瘦弱的身板上,显得人愈加消瘦。
一切准备就绪,等到第三日停灵日,送葬的队伍就自大巫住所出发了。
只见阿涂手持引魂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的眼睛已经没了以往的光亮,整个人显得晦暗,沉郁。她的嘴唇已经干裂的渗出血来,嗓子已经嘶哑,但口中仍旧祝祷不断,她在祈祷大巫能往生极乐。
这段祝祷词阿涂很熟悉,她曾经无数次为寨子上的有丧事的人家祝祷。可她从未想过有一日,有一日她会亲自为大巫念这段祝祷词。
后面跟着大巫的棺木,十六个青年稳稳的抬起棺木,他们走的很小心,似是生怕惊动了在里面长眠的大巫。漫天的纸钱铺天盖地的飘散,送葬之路早已洒满了白花。
队伍并未敲响锣鼓,大巫曾和阿涂说过,希望自己将来走的时候能安安静静的,不要惊扰他人。
这就是大巫,即便是自己死后,也要先为他人着想的大巫。
寨子上人们无论男女老幼都穿着丧服跟在后面。他们此刻嗓子早已经哭的嘶哑,无法再发出一点声音。整个送葬队伍无比的安静,只听得到整齐的脚步声,只看的到一双双哭肿的眼。
这种安静,却让气氛更加悲伤和愤怒。
按照苗寨的习俗,送葬的队伍要绕山一周,最后再送往墓地。队伍会路过周边苗寨,遵循大巫嘱托,怕惊扰了寨民,队伍特意放慢了脚步,准备悄悄经过。
可是等到了第一家门口,阿涂的泪便又模糊了双眼。
只见这家木栅栏上挂满了白布,最好的果肉菜品被摆了出来,作为路祭。这家七八口人连同老人孩童都整整齐齐的跪在门前。等到大巫的队伍到了,他们整整齐齐的叩首。
前几日周边寨子就得到了大巫仙去的消息,知道今日大巫会出殡,早早就等在了门口。他们不知道大巫的送葬队伍会何时到达,从天微亮便一直守在路边。大巫为苗寨做了那么多事,这最后一程无论如何不能不送。
之后的每家门口,也都是如此,每家都把家里最好的的祭品摆在了家门口,每一家无论老少都身着丧服,整整齐齐的跪在门口,他们是从早上一直跪到现在。
所有其他事情都被搁置推后,因为对所有人来说当前最重要的事便是送大巫最后一程。
大家抬头看去,所见房屋皆挂白布,所行之处皆摆路祭,所见人家,皆重重叩首送大巫。
阿涂低头还礼,眼泪重重的砸到土里。
送葬队伍看到这个场景,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阿涂回头看着棺木,心里喊道“大巫啊大巫,你可看到了?你爱护,救治之人,你用生命庇佑的人们在送你,他们都在送你......”
绕了寨子一周后,大家一起抬着棺木上了山,那是大巫指定的墓地。他曾经说,死后也要看着寨子上的人平安喜乐,生生不息。因此早早为自己择好了身后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