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一年后。
南舒成济医院心内科,苏檐雨换下衣帽,拎上挎包,走出更衣室笑着和值班的同事打招呼。
踏出医院大门,闻到远远飘来的烤红薯香气,苏檐雨才感觉活了过来。
连着轮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班,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11月的南舒冷空气弥漫,整座城市已初步有了冬日的痕迹。
她裹紧了身上的毛呢大衣,眯起眼深吸了口晚间寒凉的空气,顿觉整个浑浊憋闷的肺部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净化。
忙碌后的放松总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苏檐雨不着急回去,她在院门口推着烤炉满头花白的老婆婆那儿买了一个烤红薯,因她是常客,嘴甜又漂亮,老婆婆特意多捡了个小的塞进袋子里。
等她付完款才发现。
“您又这样。”苏檐雨眉眼微垂,笑得无奈。
老婆婆将苏檐雨再次对准付款码的手推了过去:“拿回去吃,最后几个了,卖不完扔了还浪费。”
苏檐雨闻言不再挣扎,她甜甜地道了几声谢,向停车场走去。
坐进温暖的车内,苏檐雨将包随意搁在副驾驶,边撕着红薯被糖分洇湿的外皮,边给苏成淞拨去电话。
嘟嘟声随之响起,苏檐雨轻咬了口甜腻的薯肉,等待父亲接通。
可回应她的却是冰凉的电子女声。
苏檐雨鼓着腮叹了口气,咀嚼的动作都机械起来。
老苏估计又在哪开会呢。
她打开和父亲的微信,慢吞吞地打字道:【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饭,我下班了。】
发送过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回看上面的聊天记录,都是她单方面的关心和分享,男人俱是“好”、“嗯”、“知道了”这类简单的回复,以及大笔的红包和转账。
完全不像一对父女,倒有些本末倒置。
苏成淞是国内物理学界的大拿,科学院的院士,任梧城师范物理系的教授,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他出生寒门,年少时父母接连离世,性格孤僻,满足世俗对天才的所有刻板印象。
冷峻、傲气、寡言,待人接物都淡淡的,好似天生冷情。
只有面对妻子时,才会流露出柔软真实的一面。
二人相识于大学,非常老套的校园恋情,却是这位旁人眼中算得上封闭的天才少年主动求来的。
一个物理系的天之骄子,一个医学院的开朗少女。
她崇拜他,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捡到了宝。
殊不知,在少年心中,是女孩将他从孤独的黑暗世界引入了真正的烟火人间。
许是沾了母亲的光,苏檐雨的成长过程中,苏成淞哪怕不熟练,但也在努力参与,他渐渐有了父亲的样子,但最爱的妻子却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永久地离开了他和女儿。
男人眼中再次失去了光,甚至变得比从前更为封闭,一心埋头学术研究,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却一些撕心裂肺的痛。
苏檐雨不怪父亲的冷落,她比谁都心疼他。
母亲将她教育得很好,她也从不觉得自己缺少过爱。
南舒是母亲的家乡,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哥表妹,她的家人都在这里。
可父亲……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梧城。
思及此,苏檐雨瘪了瘪嘴,为自己决定到南舒医院任职而感到丝丝抱歉。
去年从南岛湖回来后,她逼着王泽皓告诉她沈梵桉的下落。
男人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磨磨唧唧地冒出一句“他在南舒”。
存着或许能再见他一面的小心思,苏檐雨决定回南舒工作。
她忐忑地和苏成淞说了自己的打算。
本以为父亲并不会轻易同意她离家去到另一个城市,没想到男人静默片刻,疲惫的眉眼绽开一个久违的笑:“去吧。”
苏檐雨讶异抬头。
“你妈妈是在那儿长大的。”
只一句,便让父女俩都红了眼眶。
思绪回笼,苏檐雨收起剩下的红薯,启动汽车,打着方向盘正要开出去,一旁的手机忽地响起铃声。
苏檐雨心脏一跳,条件反射性的以为是科里的电话,她看向屏幕,来电显示上标着江满的名字。
她松了口气,戴上蓝牙耳机。
南舒又在大面积修路,此时正值晚高峰,狭窄的道路上顿时排起长龙,苏檐雨不得不在车流中缓慢前行。
“干嘛呀我的满满公主?”苏檐雨笑着问。
江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还跟上学时候一样元气满满:“想你了,骚扰你一下。”
苏檐雨笑出声:“咱俩上个星期刚见过好嘛。”
江满故作惆怅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