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是否真拿去抵债了尚不好说,但柳氏是铁了心一个铜板也不会吐出来。
原身只怕没一头撞死,也得因这被扣押的彩礼不得不嫁。
纪潇身为现代人,其实并不在乎古代所谓清流文臣与市侩商贾的高低之别。只是她既占了原身的躯壳,便也该尊重她和纪父的意愿。
上辈子她为攒钱读书过上好日子,积攒了丰富的夜市打工经验,制作各种网红美食那是轻车熟路。在民间美食相对匮乏的古代,这些经验更显珍贵,她有手有脚,不愁活不下去。
比起柳氏的歇斯底里,纪潇的姿态显得从容,她不疾不徐道:“王阿婆,这彩礼钱我会还的。只是数额巨大,还需时日积攒,可否请您代为转达,请江家宽限一些时日?”
纪宁、纪嫣、纪楠三个庶弟妹相互交换个眼色,只觉得这一向逆来顺受的长姐今日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竟夸下海口,要自己还钱。江家出手阔绰,价值百两黄金的彩礼,就是不吃不喝她一个毫无生存能力的女子也得攒上几辈子去。
见王婆子面露难色,纪潇又道:“我可以立下字据。请江家给我半年期限,半年后,我定携彩礼登门致歉。”
王婆子一走,柳氏大发雷霆,从纪家祖上到几个看热闹的儿女轮番泼骂一遭,最后将纪潇锁进寝房,只怕择日便要强绑了人抬上喜轿,直接送去江府。
夜雨滂沱,檐下一排艳红的灯笼晕开微光,柳氏骂累了回房歇息,几个无端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庶弟妹也恹恹散去。
“四弟。”一窗之隔,纪潇唤纪楠。
纪楠听得唤声,走至窗边,叹道:“大姐姐,你放弃吧。母亲是铁了心,你不嫁也得嫁。”
纪潇也叹:“爹爹不在了,你是纪家唯一的男子,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怎能听任女人使唤?”
“反正,我是不会嫁的。今日是撞墙,明日还有别的法子,就算进了花轿,也总有空子。只是届时血溅江家,事情闹大,纪家的名声也没了。”
她话锋一转,循循善诱。
“母亲她不过为钱财罢了,可四弟你寒窗苦读,日后是要科举、娶妻的。咱家声名狼藉,日后官场同僚当如何看你?又有哪家好姑娘肯嫁入逼死嫡女的门户呢?”
纪楠一噎,一时竟是无话反驳。
“大姐姐今日好厉害的口舌,跟变了个人似的。”纪宁正欲嘲讽,就听纪潇转头对她二人道,“二妹,三妹,也别高兴得太早。我身为嫡女,尚要嫁入商贾之家,二位妹妹又当如何?”
“柳氏贪财,嗜赌如命。这回卖女求财尝到甜头,下一回呢?妹妹们帮我,是在帮自己。”
一番话利弊分明,三姐弟默了片刻,纪楠开口:“大姐姐有何妙策?”
纪潇道:“很简单,你们把窗户撬开一条缝子便好。我若逃了,这婚事自然作罢;柳氏问起来,只道风急雨大,窗户年久失修,是我自己跑的,与你们无关。”
“二妹三妹,江家彩礼再丰厚也只进了柳氏的口袋,可纪家的嫁妆可是实打实的。我不在,自然便都是二位妹妹的了。”
纪潇看准了柳氏的儿女同她一样自私逐利。
纪宁纪嫣把风,纪楠撬窗,很快便将紧闭的窗户撬开一条窄缝。纪潇收拾好了细软衣物,束发更衣换上男子装束,趁着夜雨翻窗而出,连夜逃离了纪府。
宁州怕是待不下去了。
一来,纪家和江家这事闹得大,她重操旧业必是要在外抛头露面的,柳氏知晓定要来搅扰,阻力太大;二来,宁州这地方算不得富庶,各行各业几乎都被江家为首的大商户垄断,新人难以出头,百姓吃饱穿暖尚难,对美食也没太多讲究。
纪潇细细思忖后,决心前往永州。永州毗邻宁州,水陆交通发达,乃南北纵横之地,州官开明,清廉严正,永州百姓有钱有闲,想来对吃玩更有追求。
她抱着包袱走在夜雨里,许久才见一辆运货出城的牛车,驾车的林伯常年往返两州之间贩货,见这面貌俊秀的少年跟他儿子一般年岁,淋着雨走夜路头又伤着,便热心载“他”一程,也不肯收纪潇递来的铜板。
“公子,这是去永州投奔亲戚?”
夜风夹着斜飞的细雨,随着车轮碾过泥泞,宁州城被远远甩在身后。纪潇坐在牛车上,头上缠着被雨水润湿的白布,一路跟林伯聊着:“去过好日子呢!”
“是!永州城,那可是好地方!我这趟货也是运往那边的,咱一路正好有伴……”
对,她要过上好日子。
纪潇心想,要连着上辈子自己的那一份,被庶母逼死的原身那一份,好好活,才不负这全新一世。
赶了三日路,总算到了永州城。牛车落脚地,是永州辖下一座风光秀丽的小城镇,名“棠梨”。
路上纪潇便听林伯说,这棠梨镇民风淳朴,虽是个小城镇,却是永州通往宁州及其他州县的必经地,南北商贾来去,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