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牛家老二媳妇王氏,手里牵着个白胖的娃娃,见了牛嫂就是一通抹泪:
“大嫂,你这是为何呀?不知我家何处得罪了,竟惹得力哥儿拿娃娃出气!”
另几人也纷纷附和,都是村中妇女,牵着娃娃来兴师问罪的。纪潇一看,除了田烨没在,可不都是那日拿石子打牛力的小孩。
“牛大嫂,你家牛力怎么能打孩子呢?看他脑子不好,大家伙平时都不跟他多计较,可若是对孩子动手,这可就过分了!”
“是啊是啊,娃娃皮肤多嫩啊,你们瞧瞧,可真是心疼人!”
“牛力呢?叫他出来!这事儿得给个说法!”
纪潇看着那妇人托着自家娃娃藕节粗的手臂,一边抹泪诉苦,一边与众人展示:“天可怜见哪!”
凑上前一瞧,却见那皮肤光洁,油皮都没破一点,也无淤青痕迹:“这不是挺好的嘛,哪有伤呢?”
那妇人闻言,脸色一变,蓦地拉下卷起的袖摆,把娃娃的手臂遮挡起来,呛她道:“怎么,嫌这伤还不够重?难不成……非得要打折了,断了,才叫受伤么!”
“是呀,这小郎君还嫌不够乱,管什么闲事!我们找的是牛力,快叫他出来!否则,今日我们还就不走了!”
“什么都好说,这打了娃娃,可不能忍!”
牛嫂被一群妇人围住,手足无措地不断解释,可惜一顿吵嚷听不清也说不清,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牛家二嫂王氏:“老二媳妇儿,你说句话呀,我们家力儿是生得高大,可他从不会对人动手的呀!你是清楚的!”
和常年带儿子讨生活、历经风霜的牛嫂不同,王氏虽年纪也不轻了,瞧着却颇有几分韵味。
她鬓发斜梳,一身衣饰鲜亮,唇上涂了口脂显得明艳,腕间戴一对素玉镯子,看得出年轻时是位美人,日子过得滋润,保养得也很好。
此刻,王氏圈着她胸口高的胖儿子,眼里盈盈有泪,几番啜泣,才十分为难地开口道:“嫂子,我也愿意相信,力哥儿不会对人出手。可……这是事实呀,大家都看见了,你要我……如何昧着良心,说谎话呢?”
“你……!”牛嫂气得两眼一黑,险些厥过去,纪潇赶紧扶住她。
“这位便是牛二嫂嫂吧,久仰大名了。”纪潇扬唇,十分礼貌地向王氏一笑。
可不是嘛,昨晚田烨才生动形象出演了,却没想到本尊是这般柔弱可欺的模样。
“纪郎君安好,郎君果然如传言一般相貌堂堂。”突然被纪潇搭话,王氏短暂愣了一下,很快游刃有余地回道。
纪潇看她笑容温柔,进退有度,难以想象是那个背后泼人脏水的小人,便也不急着挑明,淡淡笑道:
“昨日田村长来过了,我们也已解释清楚其中原委。牛二嫂嫂今日亲自带了这么多人来,想来是对田村长的处理结果不满意?”
王氏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动了动唇,还未反驳,就被后边一个急脾气的高大妇人挤开:“田村长那算什么处理?他处理谁了?牛力这不是还舒舒服服到处蹦跶,打了我儿,岂能任他逍遥快活!”
纪潇道:“人确实不是阿力哥打的,这我可以作证。娃娃们拿石子打人在先,我弟弟看不下去,才会出手制止,我已训斥过他了。若真是打伤了,大可寻个大夫来看,要多少药费,我出便是了。”
这话一出,几个妇人默了片刻,王氏哂笑着揶揄:“听闻纪郎君在城里做生意,果真财大气粗,这说话就是不一样。这么多娃娃,只怕赔光了钱财也不够。”
纪潇便对牛嫂道:“阿嫂,咱们便去请个大夫来,给娃娃们看看伤。要请城里的,上回给小玉瞧伤的那位就不错,听说医术了得,不仅识得伤口,还能看出是何时、何物所致的伤,灵着呢。”
她故意用半大不大的声量说,吐字清晰,让那几个竖起耳朵的妇人偷听了去。
“嗳,嗳,潇哥儿,这不成的,万一要真有伤,岂不是拖累了你……”牛嫂泪眼婆娑,不住摆手,纪潇这回把声音压得只有彼此听得见,“别怕,她们不会让你去的。”
果真,一看牛嫂要去城里请大夫,王氏急急拦道:“大嫂要请大夫,莫不是觉着我们讹诈?娃娃们挨了好一顿凶,就算伤得不重,难道心里头就不委屈吗?”
其余妇人帮腔道:“是啊是啊,这不是伤不伤的事儿。这位公子,竟还说娃娃们打牛力,真是胡编乱造,说谎话也不脸红!他若是规规矩矩的,不欺负旁人,娃娃们怎么会打他?”
“没错!这就不是看不看大夫的事,牛力幼时便痴傻,他要是没问题,牛家怎么会不要你们母子?如今是越发没规矩了,这回是对娃娃们动手,下一回呢?他在这杏香村一日,大家都没有安宁日子!”
牛嫂眼眶一红,豆大的泪便滚了下来,指着她们气得直哆嗦:“我们母子独住在此,从不与村里人接触……可你们难不成,还想将我孤儿寡母赶出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