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又有潼关天险护之,堪称坚不可摧。然而董相国最终选择它的原因很简单,他在陇中经营多年,长安真正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要将天子、公卿、百姓、牲畜全数迁往此地,他还应该在此处建一粮仓,积谷三十年,事成则雄踞天下,事不成,守之亦足以毕老。
迁都的消息很快流传于市井,据说公卿们强烈反对,据说董相国去意坚决,据说天子……天子怎么会有自己的想法呢,就算有,董相国难道会在意吗?
皇宫里开始着手搬迁事宜,公卿们也被迫开始搬迁事宜。
她家老领导黄太尉……不,黄子琰在董相国面前据理力争,据说言辞激烈无比,一点也不亚于袁本初拔剑反对废帝之事,于是黄太尉立马被贬黜为庶人,至于为什么还能好好地站在家里咒骂董贼……董相国虽然杀红了眼,但对于黄琬这种背景深厚、功勋卓著、硬骨头中的硬骨头,还是心存几分敬畏的。黄琬因为这几分敬畏护住了性命,也因着这几分敬畏而必须随之迁往长安。
慈明先生亦强烈反对迁都,然而她这位师公病体孱弱,愤怒盛满胸腔,化作言语却低弱轻薄,董相国直接将这轻飘飘的一爪给忽略了,于是慈明先生气得又爬不起来了……将荀府内外围得水泄不通的西凉兵无动于衷,他们用马槊上闪着的寒光予以回应:管你是不是真的爬不起来,只要还没死透,全都得迁走!
……死透了的也别得意,董相国会体贴主动地开棺掘尸,将墓里陪葬的宝物们迁到长安的。
谈道笙扶着担架,将这位气若游丝却骂骂咧咧个不停的老先生送进马车,随即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外军营。
迁都迁的只是天子和公卿吗?那么守卫都城的京兵呢,是不是也要跟着迁往长安?
她不能去长安,她的士兵们也不能去长安。长安完完全全是董卓的天下,逃离长安会比逃离雒阳难上数十倍,他们想要摆脱董卓的制约,就必须留在这里。
吕布放下漆卮,饶有兴趣地打量面前的少年。
他出身寒微,却深得袁绍赏识;他行事低调,却谋划刺杀董卓;他身手敏捷、箭法卓然,张文远赞他是“世间少有之人”……最重要的是,这少年是整个雒阳城里唯一一个空手来见他的人。
这样的想法并没有被宣之于口,但却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的脸上。谈道笙自然不能直说不送礼的原因是她很穷没有钱买不起金银珠宝,她想了想,选择拍一下这位将军的马屁:
“众人皆言将军乃轻狡反覆、唯利是视之小人,在下则不然。在我看来,将军有虓虎之勇,忠贞之心,先前杀丁原而投董卓亦不过权宜之计,将军屈身侍董,隐忍不发,伺机以待天时,真乃汉室忠臣也!将军之心何其光明,将军之行何其磊落,将军之义可剖肝胆、鉴日月、照天地也!”
张辽出了满手的汗,高顺默默低下了头,中军帐陷入寂静,继而又被短促的一声打破。
“哈!”吕布喉咙里溢出模糊的笑声,他起身走至少年身前,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尔当为我之子期!”
“将军如此说……真乃在下之幸!”谈道笙眼神殷殷地看向她这位伯牙,“将军以为,西园军该何去何从耶?”
“贤弟莫要嫌我言语直白,西园军纸糊一般,留此也无济于事,大抵是与陛下一同前往长安。”
许是谈子期的表情太不好看,吕伯牙难得善解人意,“贤弟身手了得,自与那等拙将不同,若贤弟意欲留此,不如随我并州军……”
“将军,”谈道笙打断他的话,“我帐下亦非那等拙劣之人,将军能否令他们也留于此地?”
“将军!”高顺上前一步,他看了看言语直白心思也直白的小谈将军,又看了看言语直白心思更直白的自家将军,继续说道,“将军请三思。”
但吕布明显不是个三思而行的人,他看看高顺,再看看张辽,最后低头看向少年,“你想如何?”
回应他的是一张笑脸,“天下健者,岂惟董公?将军,董相国他老了。”
吕布沉默了,吕布动了动脑子,吕布开始三思了……并没有。
这位并州将领回了她一张笑脸,一张天真的、满不在乎的、胜负欲熊熊燃烧的笑脸。
“文远说你箭法卓然,董卓亦曾如此赞你。却不知比我何如?”
吕布握上长戟,神采飞扬地看向辕门处,“诸君观布射戟小支,如若一发即中,便令小谈将军与其帐下兵士留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