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气缭绕，阴森可怖。
幽蓝色的火光照亮四根石柱，直挺挺地撑起两层布满纹路的歇山顶，在方向各异的交接处翘起戗脊，叫晦暗不明的天地间生出种诡异的壮丽。
如果不是门檐上从右往左的三个大字“鬼门关”，叶姝予当真以为自己迷失到了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古国。
回忆起不久前，她不过是在学校备案忘了时间，以至于回家太晚，在乌漆嘛黑的小巷子里给人捅了一刀。
倒地前依稀看见那张月光阴影中似曾相识的侧脸，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解释为是她的错觉。剧烈的痛感刺激神经强制昏厥，意识的最后附带一句“你活该偿命！”再睁眼便是这幻境般的一幕。
不是太过劳累产生的幻觉，便是尚在噩梦中未醒的沉沦。
总不能是真的死了吧？
叶姝予头有些疼。
她素与人为善，别说仇家了，就连关系不好的人都鲜少有，该多倒霉才会被神经病当成目标，又该多倒霉才会一击直接翘辫子。
有这运气她还当什么老师，改行去做衰神攒功德不是更好。
正思索着是自食其力给自己一巴掌还是一头撞去那石柱子来得痛快，便听见身边传来一句：“丫头。”
她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转头望去，看见原本只有自己一人的门前，立着位佝偻身形的素衣老者，他头发花白，眼睛眯成线，抬头看着她道：“还在困惑呢？”
叶姝予歪着头问：“您是？”
“引你上路的鬼差。”老者拄着拐走过她身前，半是劝慰半是告诫，“都到这儿了，自是要入鬼门关，过轮回，重新投胎转世的，停在门前徘徊，不过是徒增虚妄，浪费时间罢了。”
上路？投胎？转世？
叶姝予恍惚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不是梦，我当真是死了。”
老者见她明了，转头对她道：“既已知晓，便跟在我身后罢，此处去地府还有段路，你若兀自前往，只怕要失了方向，一不小心，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孤魂野鬼？
叶姝予猛然想起电视里被黑山老妖控制的聂小倩痛苦模样，生怕自己也步了后尘，应了声好，赶忙提腿跟上了已经进门的老者。
入了鬼门关，身后的一切都如云烟消散。
两人在一片空荡的平地上行走，没有方向，没有指引，只有时刻飘摇的鬼火照亮深不见底的前路漫漫，无声宣告人迹罕至。
老者虽然看上去年迈，脚下的步子却生风，叶姝予跨着快步才勉强不落下。
距离拉开，她正要起跑，前头的人停却倏忽下了脚，脸色一变道：“坏了。”
叶姝予顺势走到他身边，问：“老人家，发生何事？”
老者神色凝重地转身道：“我感应到那奈何桥塌陷，恐怕你一时半会儿入不了轮回了！”
“入不了轮回？”叶姝予大吃一惊，略一思索问，“那我能重返现世吗？”
老者摇摇头：“丫头，你若是生魂，回去倒还说得通，可你已是死魂，只怕走出冥界半步，就会灰飞烟灭。”
叶姝予心凉了半截：“那我该如何，徘徊于此，等待奈何桥修缮吗？”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如果真的在这样暗无天日之地留存，且不说到底要孤寂到猴年马月，最后能不能入轮回还不好说，只怕半路就折磨疯了。
“我倒有个法子。”
老者仿佛看穿了她的担忧，在她有更坏的想象以前道：“倘若你愿意的话，我可在地府为你暂且安插一个职位，待奈何桥修葺完毕，你再辞了那位置踏入轮回，这样一来不会变成孤魂野鬼，二来还能积攒阴德，如此之事，你待如何？”
在地府就职？
叶姝予怔愣住：“我一个普通人，既没有神力又没有经验的，能在地府做什么？”
“这你不用担心。”老者拄着拐杖道，“那职位我看得清，若是你，定能胜任。你在职期间，还会有一丁点的神力加持。”
“你只需告诉我，愿，还是不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饭都送到嘴边了，还不吃，就是她不识好歹了。
叶姝予权衡利弊之后说：“如果只是我力所能及的小事，我一定尽职尽责，尽心尽力。”
“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周身散发出一股清气，华光渐起，与这黑漆漆的阴浊之地格格不入。
他手中的拐杖消失，补丁的素衣变成条广袖流云锦袍，弯曲的背脊直挺起来，苍老的面容逐渐年轻，再看去，竟是位玉树临风的仙君。
亲眼见证幻术，叶姝予一下子瞪大了眼，捂着嘴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仙君朝她一笑，说话的语调如沐春风：“丫头，你既已答应，我便予你地府代理之职，你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