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早春,刚下过一夜急雨。
今日是永宁侯府许太夫人的六十寿辰。府里宾客如云,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一处偏僻的院落内却愁云密布。
侯府二房的二小姐得了伤寒,病了两三日,人都不清醒了。二房老爷失踪多年生死不明,二夫人只是农户出身,近日府里都忙活着太夫人寿辰的喜庆事,她也不敢声张,怕本就不喜她们母女二人的太夫人觉得晦气,只偷偷拿了体己银子,让人去府外请郎中。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啊?”
沈络胭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和郎中的说话声,却睁不开眼睛。
她正置身于一场怪异的梦境里。
梦里,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像是在一个话本子里。而她堂姐,沈家大小姐沈凝柔,则是这个话本的中心人物。沈凝柔和当朝三皇子情投意合,惹来倾慕三皇子的广陵郡主厌恶,广陵郡主是掌握兵权的异姓王之女,性情暴戾,根本不把沈家这样连一个官身都没有的破落侯府放在眼里。
她派了死士来沈家想要杀了沈家全家,沈凝柔早从三皇子那收到消息,带着沈家大房和太夫人躲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却没通知他们二房。
梦境的最后,她、母亲、丫鬟们都惨死在刀锋下。而沈凝柔却嫁给三皇子做了正妃。三皇子平定了各地节度使掀起的叛乱后登基,沈凝柔成为了皇后。沈家大房风光无限,没人记得还有个倒霉死光的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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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雨总是绵绵的,下个不停。侯府二小姐昏迷了几日,这雨就下了几日。
丫鬟半夏端着药,打起帘子,惊喜地发现自家姑娘居然坐了起来。
“二小姐,你终于醒了!”
年岁将将十五的少女靠着软枕坐在床上,青丝如瀑披在脑后,脸色还泛着苍白,但却掩不住容色殊丽,一双眼睛黑亮且大,眼尾带着病中的潮红,唇色浅淡,越发显得人楚楚可怜。
半夏都有些看呆了,她怎么觉得,小姐这一病醒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呢?不过小姐长得可真美啊,这京城里总说大小姐如何美貌,可她觉得大小姐比二小姐可差远了,只是二小姐不喜交际,见过她的人少罢了。
“祖母生辰那一日,三皇子可是来了?”沈络胭接过药碗,闻了闻气味才喝进嘴里。
麻黄、桂枝、生姜……确是治伤寒的药材。
“小姐,你怎么知道?”半夏惊讶地看着她,然后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说个不停,“那天三皇子到的时候府里的人都吓到了,我们府上和皇家素日没有往来的,都不知道怎么招待呢……”
后面半夏说了什么,沈络胭已经没心思听了。因为,在她刚做的那个梦里,三皇子就是在这一日到访了沈府,不久后,他和沈凝柔的关系就密切了起来。
梦里的事,居然变成了现实?
想到梦中自己和母亲的下场,她的脸色愈加苍白。
“小姐!小姐!”
半夏急切的呼叫把她从沉思里拉了回来,“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啊,要不奴婢再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这一句话把刚进屋的二夫人吓得差点三魂去了七魄,她焦急地扑到沈络胭床边,把她搂进怀里:“胭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二夫人是个性子很弱的人,心里眼里只有丈夫和女儿,脑子不过事情。她甚至搞不明白自己一个农女,究竟是怎么嫁给侯府老爷的,还是个那么好看的老爷。
“娘,我没事,不用请大夫。”沈络胭镇定地拍了拍二夫人的背,心中感到十分慰藉。
她娘是农户出身,太夫人总嫌弃她上不得台面没有教养,可是在她眼里,自打父亲失踪后,母亲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永宁侯府名为侯府,但是府中却无一人在朝为官。说起来在京中,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家。若没有这个梦,她原本只想到了年纪,嫁个为人可靠的寒门子,再把母亲接过去赡养。
可是梦中,许太夫人连这样的愿望也不愿意成全,而是想让她嫁给京中素有暴虐名声、已经死了几任妻子的冠军侯嫡长子!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母亲,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她思绪涌动,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松香色比甲的年轻丫鬟没经通传,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生着一张尖脸,下巴微抬,神情高傲:
“二小姐,太夫人唤你过去。”
来人是许太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湖光,许太夫人向来喜欢年轻漂亮嘴甜的丫头陪在身边,因此正屋里有的丫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有派头。
湖光连个正眼也没给沈络胭和二夫人,只是掐着帕子看手指上新涂的蔻丹。
这府里谁不知道太夫人不喜欢二夫人和二小姐,这母女俩又没个男人护着,过得还不如她呢!看那二小姐穿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几年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