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七)(2 / 3)

的阵法。但江雪寒何等聪慧,他早已察觉不对,偏要戳开这层窗户纸。

让已经存在的痛更痛一些,他想。

他渴盼着用新的痛苦覆盖过旧的痛苦,好让旧痛显得不那么痛。然而痛苦的累加,让他心中愈发沉重。

“屋里太黑了,”他用破碎带痂的手指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好像在阻止那些屈辱的回忆在心里重现,“现在已是亥时,为何不点灯?”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颤抖,既想听到他想听到的内容,又生怕自己已经受到重创的心再次被伤害。

或许在某个层面,他是渴望这样被破坏的。被破坏的事物,被破坏的人,就不再会被要求担负种种的责任。

“昨夜蜡烛用完了,暂时没有办法补充。”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似乎在心虚。

江雪寒忍着内腑的痛,摸上自己的眼睛,上面裹着一层绷带。布满伤痕的手指也开始钻心地痛,浑身上下如针刺般,无一处不痛。

气氛一时静下来,唯有他忍痛而压抑的呼吸声,刺痛着潇湘的耳膜。

“我的眼睛废了,对不对?”他平静地问,像宣告一个事实。

“夜晚本不是让人看清楚什么东西的。”

潇湘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江雪寒松开她的手,忽而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手心里一枚玉牌:“刚才有人来过,你拿玉牌给江笠传讯,让他接你回宗门去。”

“我不,我就在这里等着,”他没有等到潇湘接玉牌,只听她说,“这次我想遵循本心。”

许久没有人说话,江雪寒叹了口气。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整个人亦是,好像在强忍着什么即将喷涌而出的细微的情绪。

“给师祖传个讯吧,告诉他刚才有人来下毒,封了我的灵脉。”

潇湘愣了一下,接过玉牌匆匆出去。

待到她走远了,他才浑身放松下来,胸膛几个起伏,泪水洇透了敷眼的绷带。他无比怨恨此时无能为力的自己,厌恶这具动弹不得的身体。更厌恶从前过于自负的自己。

如果他从最初就开始留意桩桩件件的小事,或许现在就不会如此。

如果……

他知道“如果”是没有用的,但还是存着这么一丝可怜的幻想。

他想,如果他可以回到过去,再见到小时候的潇湘,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想到潇湘,江雪寒既难过不舍,又有几分宽慰:江父不会放过他,但好在想杀的是他,依江父的性格,不会对潇湘下手。

至少不要牵连到她,这样就好,他想着,温热的泪水将绷带浸透了一大片。

不知道有多少年,他都没有这样痛快而无所顾忌地流过泪了。

人生多苦,却要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听到潇湘回来的脚步声,一时间止住了泪水,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像只垂死挣扎的困兽。

“天暖和了,”她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就淡定地拆了湿透的绷带,换上另一卷干爽的。“仙尊,早点好起来啊。”

她撤下了隔绝声音的阵法,一时间,外间的鸟鸣和着风声,涌进他的耳朵来。

师祖匆匆来了一趟,给江雪寒作诊断。之后送药来的是江笠,他清瘦了许多,想必也是在为两边的事情操心,见到沉睡的江雪寒和面现疲色的潇湘,眼圈一红。

山外形势危急,一触即发,江笠不能久留,放下药就走。

潇湘送他到山阶前。

“我们都相信仙尊是无辜的,但江家和宗门现在是众矢之的,我要快点回去,”十六岁的江笠有着与年纪不相称的憔悴,他握着潇湘细瘦的肩膀,含泪道,“潇湘,仙尊就拜托你照顾了……拜托了!”

“江笠。”

潇湘喊了他一声,他回头,只见潇湘目光中满是疲惫。

片刻后,潇湘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注意安全。”

北斗宗二师兄,世家江家子弟,无论哪一个,放在从前都是众人钦羡的对象。但宗门和家族皆蒙污名,被世人当作与妖界同流合污之辈,他所承受的压力也是成倍增长。

在世人冷眼间,陡然听到关心的话语,江笠只觉得鼻尖发酸。

“你……潇湘,你也保重。”

潇湘点点头。

江笠刚要走,脚下又顿住,踟蹰片刻,返身重重地抱住潇湘:“这次倘若我回不来了,请一定照顾好仙尊。”

潇湘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借着江笠的衣襟蹭了蹭眼泪,额头却被硌了一下。

“好痛,这是什么?”潇湘捂住额头。

江笠面露苦涩,从衣襟里扯出一根串着枚黄铜顶针的红线。

若他不幸身亡,此物将会与他一同长眠地下。

潇湘认出是他出外游历之前向自己要的幸运物,泪眼间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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