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看来幸运物也不一定幸运啊。”
潇湘笑了,江笠心中也略略轻松了一点。两个孩子又说了几句话才道别,潇湘目送江笠,直到他消失在曲折山道的尽头。
江笠送来的是一个药盒,里面装了几瓶药丸。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这种毒部分原料来自鲛人,毒源不明,或许是产自海中生物。另一部分则是由制作者精心配合,中毒者会感到极度疼痛,痛到深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中最关键的是鲛人毒,单独使用时,除封闭灵脉以外没有别的效果,而与其他的毒物混合在一起,中毒者的灵脉则在此基础上慢慢毁坏。
江雪寒余毒未清,又中新毒,潇湘不敢给他混用解药,只能等芍药下次送物资的时候,请她来诊断。
芍药表示自己也没见过这种毒,但大概不冲突。之前的毒已经解了很多,她分析了解药的药理,道:“之前的药不必再服。”
潇湘照例送她到外面,悄声问她情况如何,芍药回头看一眼石屋,道:“我解决不了。”
下毒之人和北斗宗那位师祖神仙打架,她一个小妖就不来凑了。
再来诊断的,则是一个潇湘想都没想过的人。
“慧慈大师!”潇湘几乎喜极而泣。
慧慈大师依旧一身赭红袈裟,脸上带着平和而谦逊的神情。望闻问切过后,他问江雪寒:“何人下毒?”
此话一出,江雪寒的身体陡然僵硬,他面现痛苦之色,紧紧抿住了嘴唇。
“既然江仙尊不愿说,那就罢了。”慧慈大师垂眸念了句佛号,验看了师祖送来的药丸,将带来的药放在桌上。
“多谢大师。”潇湘合掌,诚心诚意地道谢。
慧慈大师总是那么自然地存在着,就好像无须经历相识相知这个过程一样,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亲切。
“就按这个方子来吧。新的毒药对眼睛没有影响,过一段时间视力就会恢复。”慧慈大师说完便起身,潇湘将他送到山下,又急匆匆地赶回石屋。
疼痛或许是有适应性的,江雪寒这几天并没有感觉像之前那样痛得难以忍受,但他依旧一声不吭地忍着,将它们圈禁在精神的孤城中。
他潜意识里有所恐惧,害怕说出自己的脆弱和身体的伤痛,会使它们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会使他在潇湘面前再度失态。
但他忘记了,即使不说,它们也时刻存在着。表达和缄默,都不会影响它们的客观存在。
江雪寒不想让潇湘担心,可是每个万籁俱寂的夜,潇湘都清楚地听到他忍痛的隐隐躁动和压抑的呼吸声。他知道潇湘总想为自己做些什么,但现下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不如让她多睡一会儿,不要熬坏了身体。
这几日,江雪寒总能听到潇湘在外面锯木头,或者远远地钉东西。某一天,他被潇湘扶到门外,安置在一个铺着被子的,躺椅似的木架上,这是他脊椎受伤后第一次坐起来,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晒太阳。
阳光的热度透过布料,温暖着他的肌肤。旁边是潇湘轻轻的呼吸声,林中鸟鸣清幽,风拂过树叶花草,簌簌作响。他这才恍惚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蒲公英开花了。”潇湘说。
他听到潇湘掐断草茎的声音,然后一朵紫色或者金色的蒲公英花被放在鬓边。
“好看。”她说。
江雪寒能听出潇湘在笑。
“不要闹我。”他向潇湘在的那边微微转头,声音柔和。
潇湘在一旁给他的腿做按摩,又抬起他的腿,轻轻拉伸、晃动,转动每一个可以活动的关节。最后抱住他的腰背略微提起,轻轻抖动。
筋骨久未舒展,江雪寒感觉很放松舒服,同时又有点害羞,他想躲开,却动弹不得。只是面上透出微红,将脸偏向另一边。
“上次慧慈大师让我多给您活动活动关节,等身体恢复了,会好适应一点。大师这样说,是不是您快要恢复了?”她一边揉着他的腹部一边问。
这句话在江雪寒心中点起了一个小小的火苗。
他开始尝试着做些什么,多清醒一会儿,或者多和她说一些话。但他的身体不能支持太久,只能躺在架子上,听她讲今天挖了什么花草种在门前。他就静静地听着她挖土种花的声音。
往昔的他很难想到,自己此刻竟能如此平和地、什么都不必做地躺在石屋前晒太阳。
却是在失去了一切过去引以为傲的东西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