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是谁?”
在几乎惊厥的恐惧中,姜去寒已经要喘不上气来,亦无有余裕思考,只觉那人再多释放半分威压,他的魂魄便会从身体中被压出去。
江心月先是一怔,复又冷笑道:“江心月,又名弦心圣手——这个名字你恐怕更熟悉吧?你查了那么多年,投次胎便忘记了么?你活着是当真没用。”
此人说完便毫不见外、闲庭信步地走了。江笠静静地抱着潇湘跟在他身后,一丝视线都没有留给他。姜去寒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迟来的不甘和怒火,他寄希望于那条大狗能出来阻挡片刻,然而那条狗连半声都没叫,院内院外再无声音。
江心月对他格外留情,纵然如此,他也半昏半醒了好一会儿才松气。姜去寒缓了一缓,习惯性地开始思考,低头片刻,忽然恼羞成怒道:“来人啊!备水!沐浴!更衣!”
“叔祖爷爷,我们……”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江笠感觉有些不真实。
“嘘——不要说话。”
夜中安静。一桥之隔,集市的热闹蔓延不到孤峰上来,孤峰的杀机也辐射不到集市上去。暗处人影涌动,窸窣着,像是暗处捕食的螳螂般,酝酿着杀机四伏的动势。然而,没有人发起进攻,似乎是在等待命令。
江心月未曾停下脚步,径直向大门走去。这些凶险布置在他眼里,宛如廊下的花、庭中的草,丝毫不值一提。
而仿佛被暗中的怪物盯上,江笠略有些发毛,脚步慢了一拍。
就在当下。
时坞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另一端。
“把少主的爱物放下。”时坞按刀而立,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一痕细线。他的笑容消失了,愈发平静无波,然而却仿佛异化成了某种更加危险的东西,令人不得不凝神屏息。
尊长在侧,江笠的的第一反应是拔剑迎上。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握了握,可是潇湘还在他怀里,遂作罢,抱歉地望向江心月。
江心月依旧没有停步,他走向路的另一头,仿佛时坞不过路上一颗多出来的小石子。时坞压低身子,手中的刀随时如电光般出鞘——
而江心月只是在即将面对面时,随意地看了时坞一眼。
刹那间,某种强大的威压攫住了时坞的心神。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哦?山野村妖……”
江心月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半分都没有关注他。
时坞头皮发麻,本能促使他将身体伏得很低很低,就像蛇类将身体隐蔽在高高的草丛中以躲避天敌一样。
他唯一一次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输得一败涂地。
江笠震惊地抬头看了江心月一眼,心道:实力好强!世家江家果然深不可测!
待到风平浪静之后,时坞走进了小院。
那张被箭矢扎得只剩一座之地的坐榻被遗忘在院中,上面还有一片隐约的水渍。姜去寒刚刚沐浴过,浴桶已经搬了出去,临时被拉来加班的小珑正在为他擦头发。
姜去寒面无表情,一只手上裹着绷带。时坞心道不妙,深吸一口气,拱手低声道:“属下办事不利……”
“她被一个叫江心月的人带走了,时坞。”姜去寒的声音异样平静。
这个名字姜去寒从未听过,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前世后世的,只觉江心月是在胡说八道。但他心中那根警戒线时刻绷紧着,告诉他:那样深重的恨意和恶意,绝非简单之事所能造成。
“他很强,对吗?‘弦心圣手’,江心月。”姜去寒垂眸看着自己裹着绷带的左腕。自己放出去的诱饵被吞了,但没有钓回鱼来,这样的结果使他感到索然无味。
时坞低头道:“是,我亦不敢与之抗衡。”
“罢了,帮我把那张榻烧了,我要歇了。”姜去寒摆了摆手,满脸都是倦怠。
“少主,”时坞羞愧道,“属下……”
“我不怪你,真的。”
姜去寒不傻,时坞这样的人留在暗门,一定是为了些什么。他抬眼望着江笠的双眸,柔声道:“如果真的过意不去,就帮我把她找回来,好吗,时坞?”
姜去寒自小撒娇的方式就有些奇怪,之前和江笠见面时他傅了些粉,此时梳洗过,露出了一只青的眼圈,看起来颇有些滑稽。但时坞笑不出来,他拱手沉声道:“时坞万死不辞。”
“你真好,时坞,我会在母亲面前为你说好话的。”姜去寒笑了起来,纯真又甜美,但时坞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他越是这样,越是要自己卖命。
然而,纵使姜去寒不替他在门主面前说好话,他也别无选择,只得低头道:“多谢少主。”
“母亲,您做过胎梦吗?”翌日,姜门主的书房中,姜去寒小心翼翼地问。他最近受了伤,姜门主暂免了他的功课。好奇于江心月透露的消息,他便跑来打扰姜门主。
跟在他身后的小珑把一瓶新采的月季放在桌子上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