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影子几不可觉的摇晃了一下,旋即将烛光吹灭,听到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仲肖绕到门边闪身入内,将面罩拉下,眼含热泪,哽咽喊了声:“父亲……”喉咙哽硬,再也说不一句话来。
“季叔没有拦到你吗?我让他去找你,别让你回来的。”窦将军借着窗外一线微光打量着仲肖,还好儿子没有遇险,但是贸然回来等于送羊入虎口。
“季叔三天前遇到我了,但我必须回来。”仲肖看着曾经意气风发、快意恩仇、声如洪钟的父亲如今为了防监视人,故意压低着嗓音佝着身子说声的情景,不禁悲从中来。
正值壮年的大将军,一夜之间佝偻了身体,不但被夺了兵权,还按了个勾结外敌,谋朝篡位的罪名。
“父亲,为何会这样?”仲肖的意思,窦将军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是为什么班师回朝准备加官进爵的大军,变成了乱臣贼子。
“仲肖,你相信为父会造反吗?”窦将军沉沉的看着仲肖,叹气问道。
“父亲虽然平时对将士们纵容了些,却没有造反之心,我就是想回来跟您商量一下,如何找到证据证明我们没有勾结外敌。”
“另外,军中是谁想害我们,为什么会向皇上密报我们高呼万岁之事,那个只要在场之人都知道当时所有人太兴奋,为庆祝登临匈奴圣山燕然山,在山上刻石碑而奔走欢呼的口号,父亲当时也跟着一起喊的啊!”
仲肖看着满脸颓败的父亲,他不想看到父亲这样,他在努力为父亲创造目标和方向,只要有了目标,父亲才会振作起来。
“仲肖,听为父一句话,到石堡城去找昆杰,他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就在那边安居下来,别再回来,也别再寻找证据了,密报我们高呼万岁口号的人,应该蛰伏很久就为了抓住机会拿到我们的把柄,父亲在朝为官难免会得罪人,偶尔也会因为兄弟义气护短,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再说皇上现在认定我与北匈奴勾结,要翻案难了,你听我的话,别再折腾。”
“父亲,我不甘心!”
“你等下见一下你母亲,马上离开,放心,朝中还有你姑母,皇上还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你离开我才能安心,如果接下来没有问题我会修书给你,你再回来。”
窦将军担心仲肖不肯走,还特别安慰他说:“外面盯着的那些人,也只是暂时的,皇上怕我不服之下会做造反的事,才派人盯着,只要过一段时间知道我在这边安顿下来,就会撤了的,你尽管放心,我让你到石堡城也是考虑你的前程,在这边你想有所成就,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换个地方,为父相信凭你的才能,日后会有一番作为的。”
“退一万步说,你到那边安顿下来,我这边如果真被逼得紧,也可寻思往你那里挪。所以安排你去石堡城就是最好的筹划,那里是皇上鞭长莫及的地方。”
“不,父亲,我想去漠北找找北匈奴单于,只有将他找出来才能洗刷您那个所谓的勾结外敌的罪名,我将他绑到皇帝面前,让他亲口与您对质。”
“你到石堡城跟昆杰叔叔商量,他会帮你出谋划策的。现在先到后厢房见见你母亲,别待太久,以免打草惊蛇。”
看着儿子潜行而去的背影,窦将军沉沉地跌坐在椅子上,头埋到双臂里,潸然泪下,心里默默道:儿啊,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