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汤,瞟的却是隐珠宽袍袖里。
隐珠侧身避开,看了眼他的牌名,戴着面具的脸阴恻恻一笑。
“听说陂谷道长擅做腌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六十六日都在腌房里,想来把自己也腌入味儿了,闻什么都香。若你今日割肉烹饪,定可夺魁!
陂谷道长干笑两声,“原来一口仙不止汤厉害,嘴也厉害,哼!”
说完黑了脸正襟危坐。
不一会儿,三声锣响,现场安静下来。
一个穿葛布庖衫,头戴庖冠的方脸美髯汉子上了台,扬声道:“鄙人乃珍馐楼掌柜金大路,谨代表我等庖厨倌人欢迎各位宾客,欢迎五湖四海的朋友……”
他先介绍贵宾,隐珠才知连青州府府丞都来了。
就在二楼看台宝座处,一身玄青鹤补蟒服,头戴青山纹博古冠簪貂尾,白白胖胖,官威堂堂。
待炮仗礼毕,比赛开始。
只见一个黑脸精瘦的汉子牵了一头活羊上场,抱拳往四下一揖,手中一把开刃尖刀锋芒雪亮。
听金掌柜介绍隐珠才知,此人专杀羊,因一把剔骨刀用得出神入化,人称羊一刀。
他先伴着鼓点来了一段刀舞,博得满堂彩,突然刀尖转向堂中央正茫然无措的山羊。
刀尖从山羊脖下入,肚腹出。
旋风一般入皮剔骨,转眼间一张羊皮完整飞出,那羊浑然血肉裸而站立。
快得众人来不及眨眼,看得头皮发麻。
羊一刀再一手盛盘一手拿刀鞘在山羊脑壳上一敲,“砰”一声脆响,一段脑髓随刀鞘飞出,落入盘中。
山羊此时才轰然倒下。
“哇!”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楼上楼下掌声雷动。
羊一刀拿根铁钎将羊尸一穿而过,架在空中,下置盆接血,手中的剔骨刀如蝴蝶翻飞起来,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成卷状,整整齐齐落入一张一张胎瓷盘中。
不到半盏茶功夫,铁架上就只剩一张干干净净的羊骨架。
喝彩声响遍半座城。
羊一刀亲自把羊脑髓送到方州丞面前,宾客一人一盘五片羊肉,其余给看客分食。
众人举箸争抢,就差打起来。
隐珠对着面前那盘生羊肉,一动不动。
陂谷道长见她不动筷,还以为她没见过这样的世面,得意教她。
“不会吃?天下可没有比这更新鲜的羊肉!带血生食,配上这大酱文火滴水熬制的韭菜花,再滚一圈藠泥,混着血肉在舌尖交缠,最是鲜美!”
隐珠冷笑,“新鲜?我都直接趴羊身上啃。”
陂谷道长腮肉颤一颤,两眼一翻,“呵呵!年轻人。”
他讨了两次没趣,悻悻然往别处张望,突然眼前一亮。
一个身穿斑斓彩衣的中年女子翩翩入席,□□细腰,风情撩人,吸住无数目光。
“无头凤,名不虚传啊!”陂谷道长一边称赞一边屁颠屁颠往那女子身边凑去,又是敬酒又是干杯,爪子还趁机在人胳膊上蹭两下。
原来是个老色胚。
隐珠也盯着那彩衣女子,忍不住叹息一声。
她身旁另一人问,“仙兄为何叹气?”
隐珠随口答,“好好一凤凰,为何取名无头?多不吉利。”
“哈哈!”那人笑,“只因此人的招牌菜名无头凤,仙兄一会儿见了便知,这可是今年的夺魁热菜。”
没多一会儿功夫,就轮到那无头凤了。
她袅袅娉娉上了台,身后还跟了一群仆从,每人拎两个鸟笼,笼中全是花雀。
只见她彩衣挥袖,裙裳一摆,仆从们打开提着的鸟笼门,群鸟见忽得自由,“扑啦啦”一片翅声,数十只花雀接连飞出,如团彩云,登时将无头凤淹没其中。
就在此时,另有婢仆洒开一大片白绸铺半空,那无头凤腾身而起,手中一把弯刀“唰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刀光,便见漫天血如雨滴洒在白绸上。
刚展翅飞出的花雀还没来得及飞出台中央,一个接一个脑袋离身,竟是落到无头凤弯刀刀鞘下自带的网兜里,身子则摔下来落到白绸中,头不在了,翅膀还抽搐扑腾着。
待杀光那群花雀,无头凤翩然落台,媚眼如丝娇笑着解释:
“这鸟身上,最好吃的肉莫过于脖圈肉,娇嫩鲜香,吃了能娇声婉转,歌声比莺。
“我这道无头凤,特意待它们在飞出牢笼重获自由最快乐最觉有希望的时候杀之,这时那脖圈肉是最有生机,最弹嫩鲜美的!”
台下自然是欢呼喝彩声不断。
接下来,也是众多新奇菜式。
诸如蚂蚁卵熬酱为露,莲藕孔中饲乌鱼子蒸煮,十八种动物舌头做成的羹等等,皆不如无头凤的猎奇精彩。
隐珠的菇四汤混在其中,更显得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