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女人忽然一声冷笑,笑声里竟有几分凄厉。
“好一个贵人……好一个误会……怀楠哥哥消失了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啊,我柳霄霄淡妆素服,从此口中不谈婚嫁,以为终有一日,会等到你的归来。可是,我竟忘了它不是三年五载,忘了十六年的时光太过漫长,漫长的能在十六岁的少女眼角刻出几道细纹,也足够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慢慢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抬手慢慢抚上眼角,看了一眼狐阿七,眼神里充满悲凉。
“更能让我苦苦等着的怀楠哥哥忘了曾几何时,我在她这个如花一般娇嫩的年纪,也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女。”
曲荷身子一颤,扭头望向朝夕相对了整整十六年的夫君,作为一个女人,她无比清楚一个女子黄金般宝贵的十六年,那不只是一段岁月,而是一个女子最美的青春年华。她不由想起二人十六年前的初遇,那时她随着母亲去山上寺庙上香,归途中细雨如织,她觉得无聊,便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朝外望了一眼,谁知就是那么一望,那个倚着桃树席地而坐的青衫男子蓦地就扑进了她的眼帘。雨中他毫无遮挡,任凭雨水小溪一般,沿着他苍白的脸庞涓涓而下。眼神空洞茫然,世间万物皆不在其中,又仿佛穿过这无穷无尽的雨幕望向了不可知的别处。被风摇落的桃花滑过他的肩头,寂静而无声,宛若一声叹息自她隐隐发痛的心口坠落。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男子的目光缓缓向她转来,本是死寂一片的黑潭陡然溅落万千星光,熠熠生辉。她只觉心口一阵窒息,分明看见一支箭呼啸而来,而她竟是……躲无可躲。
那次上香本就是求的姻缘,回来的路上便遇到了令她心动之人,于是她认定这一切都是神灵的指引安排,不顾母亲的反对,把那个她心中的命定之人带了回来。好在爹娘对她自小疼宠,虽是觉得捡来一个不知根底的人,便要与他成亲,有些过于儿戏,但在她的百般抗议之下,终是点头应允了此事。阿爹问他家居何处,他只说自幼父母双亡,风雨飘摇居无定所,如今能得曲小姐错爱,实乃安樵之幸。婚后二人如胶似漆十六年如一日,她以为她的幸福美满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与她的樵郎双双白头。可是那个一身华服的女人,在阿七及笄这日,闯进她的家,用千里之外十六年漫长孤寂的等待,残忍打破了她一直存于心中的美好想象。她有些迷茫,又有些无措,比起那女人十六年凄惶的等待,她这十六年无疑极是美好。如果那女人所言是真,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走了另一个女人整整十六年的幸福。而她所谓的美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而已。她的心一阵阵抽痛,何为真,何为假……她甚至不敢开口问一问身边的人,唯恐他一开口,便要打碎这场独属于她的长达十六年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