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芷早眼皮子打架,裹着被子沉沉睡去了。
约是才过子时,许芷便被嘈杂声吵醒。
她揉着眼起身,感觉原本阴寒的屋子略微有了暖意,许芷偏头,见灶下木柴间隐约闪烁的火光,弯起了嘴角。
“有人跑了,怕不是要送到采桑镇里!”
“染了疫病还敢跑,放镇子里倒便宜他们了!”
许芷听清了嘈杂声,登时掀开被子,向门外跑去。
慌乱间开门,却见沈明迎上来:“许小姐莫急。”
“沈明?”不用多想,便知是他心系她安危留在此处守着,许芷伸手抓住他手腕,腕间冰凉叫她打了个激灵。许芷道:“怎么回事,可是那夫妇二人?”
沈明点头:“我只远看,身形很像。”
“那夫人分明是旧疾,怎地成了疫病?”许芷开口,心间也明了,那二人夜半潜逃,断不会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自门缝看去,三两官差推推搡搡,前面走着的两人互相搀扶着,只是女子步子虚浮,全身都倚在先生身上,便已经如此,身后的官差仍要伸手去推。
许芷见状不假思索要开大门,沈明却拦道:“许小姐,进了采桑镇还不知是何光景,如今贸然出去,怕是会叫他们认作同伙,我去,小姐且在此处,明日再寻机会进镇。”
许芷推开他的手,蹙眉道:“沈明,若我便是此般惜命,畏首畏尾明哲保身之人,你又怎会看得起我?”
沈明不语,许芷再道:“莫再叫我听见你说这般话。”
说罢她便推门而出,沈明未做犹疑,紧跟上去。
“若非他今日吃醉了酒,银子撒了一地,还就真叫你们跑了。”一官差啐了一口,“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少磨蹭,快点!”
他伸手推了一把前面的男子,那人一个趔趄,松开了夫人的手,而他夫人本就步伐飘虚,一时失力向前倒下。
眼见便要摔倒,一双手伸开,稳稳扶住了她。
她抬眼,恍惚间竟将眼前人错认成女儿的样貌,顷刻红了眼眶。待到眼中热泪滚下,她才看清,轻声道:“……姑娘,是你。”
“夫人可是伤着了哪里?”许芷扶稳了她,将手送回先生手中。
“你是什么人?”
那官差伸手拔刀,方才出鞘,便被沈明手刀拍了回去,冷道:“只不过扶个人,大人便要与百姓刀剑相向?”
“上头有令,凡扰序者,自行决断,我今日便是将你们就地正法,也是无罪。”他厉声道,另一人见围观之人渐渐多了起来,便上前缓和:“误会、误会,此二人身患病却要潜逃,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将患病之人押去采桑镇。”
许芷虚扶着二人,沈明站在他们与官差之间,大有僵持之意。
“多谢二位,我们自能应付,你们快离开吧。”那先生腾不出手来,只微微俯身。
“你们以为想走就走吗?”先前拔刀的官差上前一步,“你们认得,以防万一,还是跟我们走一趟罢。”
“那便试试。”沈明道。
他自是不惧两个武艺不精之人,可周遭却渐渐嘈杂起来。
“他们有病,不进镇子怕是要把咱们害死!”
“是啊,分明是他们逃跑再先,抓起来了倒开始装正义之士,我看这两个年轻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官爷,快把他们抓起来!”
那对夫妇想开口辩解,许芷却身后安抚似的拍拍夫人的手背,道:“无妨的,我们走。”
沈明上下打量两人,收回目光,跟上了许芷。
与静谧深夜不同,采桑镇一片死寂,几人踏过木栅栏后,不等多看,迎面便来了几个官差。
“要跑?”
“隔几天总有几个,真是扰人清梦。”
“过几日便万事皆休,少说两句罢。”将他们押送至此的二人便驻足栅栏边,不再向前。
内里的官差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几人被关到了一间房中,直至屋门落锁,许芷和沈明方才四处打量。
“方才看过,深夜时无甚守卫,倒是便于走动。”沈明走至门边,只推开一条细缝。
许芷则伸手推推窗,道:“被木条封死了。”
沈明抬眼,悬身踩上八仙桌面,而后攀上房梁,弓腰蹲下:“这看着像个柴房,屋顶是……”他抬手,触及房顶后勾起了嘴角,“瓦片。”
说罢一跃而下,站在几人面前。
“今日方来,官兵多少会对我们有所戒备,明日再看情况,夜里探也不难。”
许芷点头,随手拿了窗边案几上的瓷碗,无意触碰到豁口,嘶了一声,指尖渗出些许鲜血。
那先生虽不知沈许二人作何打算,却仍拱手于胸前,道:“今日之事是在下连累二位,苏某实在有愧。”
话音方落,许芷一怔,瓷碗滑落,于地粉碎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