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远处驾马而来的几人见了文思悯一行,便勒马停下。
“廉大人。”文思悯下马,廉平凉也迎上,“文少卿,吾等是奉陛下之命,去往衡中。”
廉平凉一旁跟着两个太医院的人,三人身着便衣,轻装上路,中午才得令,现下便撵上了曾仲鸣的步子。
三人见文思悯骑马,前面两辆马车走得悠哉,心下便了然,廉平凉道:“文少卿,时疫不敢耽搁,我们改日再续。”
“时疫?”文思悯却疑惑道。
“今晨冯大人上奏,衡中一带近日时疫作祟,是以命我携太医院二位大人前去探查。”廉平凉道。
一直未作声的曾仲鸣掀起窗帘,道:“太医院的人去便去了,刑部为何跟着?”
廉平凉答曰:“时疫事大,衡中却瞒而不发,陛下派臣去寻其中缘由。”
“辛苦几位大人。”曾仲鸣轻点了头,又放下帘子。
“时疫确是大事,那便不耽误几位。”文思悯拱手,侧身让开了路。
作别之后几人匆匆离开,文思悯在原地若有所思,而后走至曾仲鸣马车旁:“曾大人,五日后你我于青州城府衙相会可好。”
“怎么,文大人莫不是对时疫有兴致?”
“时疫扰人,我想去看看。”文思悯道。
曾仲鸣便又掀起窗帘:“你我奉陛下之命前去青州,你临时改道,可算违了圣命?”
“从此处去青州,可借道衡中,耽误不了几时。”比跟你一道走走停停更快些。
“那若是大人不慎染上时疫,该如何交代?”
“定不需曾大人负责。”文思悯皮笑肉不笑,楼艾将马牵到他身侧,他翻身上马:“那便照约定,在下先走一步。”
说罢,不等曾仲鸣应声,与楼艾纵马而去。
“主子,这……”嘉纹拿不准主意,曾仲鸣道:“跟上,走快些。”
作别二人后,许芷坐在屋中,面上不忿:“方才周珲躲着不愿咱们见他泪眼,那么小个孩子便无一亲眷,官府不仅不帮,甚至不让吊唁,当官视民不顾,沈明,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沈明将烛芯轻挑,屋内便亮了些:“的确,这衡中属实奇怪,年初水患损伤惨重却无风声,现下时疫肆虐,除了将人强行禁锢于此,也不见其他动作。”
“进是进来了,而后该如何是好。”许芷右手支着脑袋,蹙眉想着。
借着烛光沈明四下打量了屋子,屋内简陋,不比他在沈府好多少,一床薄被在床尾叠的整齐,想来寒夜难熬。
他顿了顿,起身要出门,被许芷手疾眼快拉住:“沈明,怎么不应我?”
腰封被牵着,沈明不敢动弹,答道:“那里有灶台,夜里冷,我想出去寻些柴火来。”
“你怕冷?”
“嗯。”
沈明答得痛苦,许芷却道:“少来,你何时怕过冷。”
沈明便承认了:“更深寒气重,沈明无妨,莫让许小姐着凉才好。”
“好了,少操心那些,过来坐下。”许芷轻拉沈明腰封,一点点将他牵到桌前,“我是问,之后如何打算。”
沈明落座,并不犹疑,似是早便想好,开口道:“两条路可选,一是明日便从来处回去,无论时疫或是洪灾,均为衡中官府无能之作为,从根查起,才不算扬汤止沸,只是……”
“只是你我无权,哪怕在青州,有着将军府之名都难以插手,何况是衡中。”
沈明点头:“是,若是贸然去查,非但打草惊蛇,可能连许小姐安危都无法保证。”
“另一条路呢?”
“水患时发生之事未眼见,如今的时疫便是亲眼看看的好机会,虽不知许小姐为何不惧时疫,可许小姐如此,自有道理,若是此次时疫并非可怕之物,不如深入敌腹。众人对采桑镇避如蛇蝎,想来内里手段非常,可你我今日来此并未见异动,定有官员镇压,能亲到镇上,也定深谙其中门路所在。”
语毕,沈明却又犹豫:“只是……沈明不愿许小姐涉险,若是许小姐能在外面等我,便再好不过。”
她却大手一挥,起身道:“屋里只有一张床,我倒无妨,你若不愿便去寻周珲,明日卯时三刻粥棚见。”
沈明坐在原处,拳头攥紧了些,“我倒无妨”四字说者无意,他却上了心。
怎就无妨,是自小一起长大心无芥蒂,真将他看做了胞弟,还是信他是正人君子,哪怕躺在她身边也心如止水?一路来多少人错认许小姐是他夫人,便仅是如此他都难掩失措,她又怎能亲口说出无妨,笃定他就没存半分心思。
怎就无妨了。
沈某在一旁缄默,许芷却麻溜地上了铺,盖上被子时还打了个寒战:“沈明,你将门锁好,翻墙走便是。”
那人一言不发起身,关门时原使了力,却顿了顿,还是轻轻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