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东站在蒋文崇的面前,正巧遮住了蒋一乔的视线。
她有些好奇,匣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蒋文崇这样的人如此失态。
没等她一探究竟,向安已亲自起了身,弯腰将地上的匣子捡了起来,仔细地扣好了金色盘口,又递还给蒋文崇。
蒋一乔看到蒋文崇的脸色透着青白,嘴唇都在发抖,垂下的手动了几次,却没一次能够举起来,唯有眼睛里的恐惧在渐渐增加,几近漫出。
“都说二公子是个不理俗务的读书人。”蒋文崇蠕动着嘴唇,没头没脑地说。
向安没开口,甚至没什么表情,捧着匣子的手很稳,像是一场无声的逼迫。
蒋文崇咽了咽唾沫,终于还是咬着牙,接过匣子,不过一瞬,就丢掷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腌臜东西不堪入目,不过是给叔父瞧个新鲜罢了。”向安施施然地坐了回来,无悲无喜地盯着他的眼睛,“您日后若还想在我府里安眼睛,劳烦安静些,不要扰了我与阿乔的清净。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话里话外的威胁已不需人细想,路过的蚂蚁都能有所感知。
蒋一乔这时才明白他说的大概是季月的事情,只是不知他究竟给蒋文崇送了个什么,能将他吓成这个样子。
中堂里四面透风,虽说照顾着向安的身子,已多点了两个火盆,但总归和暖阁里是没得比的。
蒋一乔担心向安受冻,见他说着话顾不上,便主动换了杯热茶,递给他取暖,却见他的手上似是沾染上了些血迹。
“你受伤了?”蒋一乔惊道,慌忙从袖袋里掏出手帕。
向安闻言垂眸,不由得也是一愣,却很快避开了蒋一乔,自己接过帕子将血迹擦干净了,而后才任由蒋一乔捧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没有受伤,是沾的匣子上面的。”
见他的手的确没有任何伤口,依旧如同一件名贵的瓷器一般毫无瑕疵,蒋一乔松了一口气,奇道:“怎么会沾的匣子上的?难不成是今早新做的匣子,连红漆都还没干?”
“自然不是。”向安鲜见地有些犹豫,甚至瞧着有些为难,想了许久才回答,“是野味,昨日让影东亲自去打的,还粘着血呢。”
怪不得将蒋文崇吓成那副模样,想来这牲畜死状颇是凄惨。
以前同王丽一起生活的时候,蒋一乔也常与石头一起去打些野兔子烤来解馋,因而并不觉得残忍,反倒是为能吓到蒋文崇而有些幸灾乐祸。
她唇角按捺不住地弯起,余光里看到蒋氏一家人不善的面孔,又努力拉扯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劝解:“今后还是要少杀生。”
“好,我告诉影东。”向安满口答应下来,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敷衍随性。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影东突然瞪大了一双眼睛,愕然地盯着向安坐得笔直的背影,无声地对蒋一乔发出一句咒骂。
同样一脸惊疑的还有蒋文崇。
匣子里的人眼睛血淋淋地不停在他眼前浮现,听向安轻描淡写地以“野味”二字代称之后,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恶心欲呕。
尤其见蒋一乔与向安两人举止亲近,他更觉得怒火中烧,像是被家门口一个不起眼的乞丐突然跳起来打了一巴掌一样,满心羞愤,难以自抑:“蒋一乔!你是蒋氏女,怎么可以背叛家族,投靠向氏!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攀附男人?蠢笨的东西!向安对你厌弃的那日,便是你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他像是忘了多年以来对蒋一乔的无视,理直气壮地以姓氏讨伐,毫不留情地咒骂、贬低,像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即便是早知自己与蒋氏之间情谊浅薄,可面对这样的眼神,蒋一乔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全然不懂自己多年独自求生,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能让蒋文崇厌弃至此。
兴许是因为向安正坐在身边的缘故,蒋一乔觉得自己比之以往生出了不少勇气,第一次直视着蒋文崇,剖解心事般真诚地告诉他:“叔父,是让我代替书意姐姐嫁入卫王府的,也是您一次次地以我的性命相要挟,让我听从指令行事。我从来都不是在夫家与娘家之间做出了选择,也从来没有想要攀附谁。我只是想要好好地生活,您容不下我,可向安愿意容我。”
蒋文崇冷笑一声,目光一如既往地从她身上掠过,带着十足的高傲与轻蔑,像是根本不愿意在她身上再花费任何精力。
他转而盯着向安,两颊松弛的肌肉由于用力而发颤,阴狠的模样像是常年生活在沟渠里的一条毒蛇:“二公子……隐忍多年,世人都以为你与世无争、温润如玉,为一没爹没娘的女子脏了手,值得吗?”
“阿乔并不是没爹没娘。她的父亲是蒋氏长子,也是你的兄长,为国死,为民亡。你方才的话,论私,是为不悌;论公,是为不忠。不悌不忠之人大多无所成,太后选择你,是她糊涂。”
向安冷眼回望着他,看见他在听到“太后”二字由于心虚而紧抿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