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沛殳的车祸是我做的,当年,知予也是我带走的。”
钟原感到眼睑处一阵收紧,压得眼球也不由得颤抖起来——眼前的这个人,着实深不可测。
“对于令弟的死,我很抱歉……”沈未的眼中多了些哀悯,他压低了声音,眼神试探着看向钟原。
钟原细细地品着沈未刚刚说的话,面色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无聊透顶的电影。
只是他的这种平静在沈未看来,倒显得有些迷茫。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钟原才开了口:“当时你对二叔,到底是用的什么药?”
这个问题显然完全出乎沈未的意料。
“现场的调查我都看过了,就只有这一种可能,而且——”钟原的目光深邃有力,“当时你在元盏的后勤部工作,我想,也是这个原因吧……”
沈未蓦地笑了:当初自认为做的这般“天衣无缝”的“交通意外”居然还是被他看出了漏洞。
他有些如释重负般的释然:“钟原,你倒是当真值得我刮目相看!”沈未赞许地点点头:“致幻剂的一种,学名二甲基色胺。”
钟原恍然大悟:难怪尸检报告上没有异常!
他的手猛地被攥成了拳,牵动着被掩在桌下的左手掌心的伤口,一瞬间凛冽的痛感让他顷刻间回神,只留了眉间一抹极浅极淡的皱缩,停留了连一秒钟都不到。
傍晚的阳光已经被夕阳染上了暖色调,融融地竟也把一室干冷的气氛调得活泛了起来。
四目相对,阒然的空气终于再次动了起来。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钟原还是问出了心底久存的疑惑——沈未对余知予的感情,凭钟原的理解,还不足以伟大到为了“赎罪”而将爱人拱手相让。
沈未把那份薄薄的文件打开,里面夹了张泛黄的图纸,轮廓与现在正在建的“金展元”如出一辙:“为了这个。”
这图纸出自他的父亲沈先元,那个只在他记忆里出现的人。
眼下,沈未连自己都不清楚这样的回答算不算是撒谎:与其坦白说自己是为了能安心地留在余知予身边而甘愿冒险,倒不如“大不敬”的拿父亲的遗愿来做挡箭牌——全当作是自己自私吧。
他又记起三年前余知予经历的那场大火,在那场大火中,余知予险些丧命。在轮椅中度过的那五年双目失明的日子,让她早已对“活着”失去了所有渴望;那场大火后,在沈未和奚壬的帮助下得以死里逃生的余知予一度陷入昏迷状态,却在朦胧中断断续续地喊着钟原的名字。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沈未伏在她耳边,轻轻地许诺:如果她能好起来,就送她回到钟原身边。
谁知那之后,她竟真的一天天的好了起来;三年的时间里,复健练习,直至康复,她居然又回到了那个开朗闪光的从前。
沈未履行自己的诺言带余知予回到尧市,作为掩饰,他不得不重新拾起了这份图纸。
这些,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可这世上,感情偏偏就是有许多理智理解不了的理由——
沈未觉得,他可以为自己赌一个未来出来,一个只属于他和余知予的未来;而他的筹码,就是自己和她八年来的朝夕相处之下,应该滋长出来的感情。
钟原盯着那张图纸,心里乱极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钟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收回落在图纸上的目光,抓起手机;他突然脸色一沉,随即起身去拿外套,又转脸对一旁的沈未说道:“跟我来。”
沈未不明所以,只得转身跟了出去。
钟原收到的,是余知予发来的一条位置信息,方位显示是在城郊,还有简短的“迦同”二字。
这两个字,才是钟原叫上沈未一同前往的原因。
而那条位置信息,得从刚刚说起——两个小时前,尧市市中心的埕堤路路口。
余知予把车停在路边,她反手看了一下手表:3点45分。
前面不远处是尧市的商业步行街,燠热渐消的下午,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电话里跟奚壬约定的时间是4点,看来自己是来早了些;她不着急下车,转而开始涣漫地看着街上来往的各色行人。
她不自觉地又想起那晚听到的那些关于沈未的模糊的事端,还有钟原和许菱口中一致咬定的那个“巧合”;她隐约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刚刚好奚壬约自己出来,余知予心里便盘算着,不知道奚壬有没有知道得更多些。
猛然抬头间,余知予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迦同——她正猫着腰匆匆钻进了一辆车,看上去有些鬼祟。
昨晚才听钟原说起,迦同正跟他闹着脾气,已经两天都没回家了;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那辆车看上去十分陌生,开车的人又是谁呢?
眨眼间,那车已然开出了一段距离,余知予顾不上多想,一脚油门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