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冷而静。
浅灰色的纱帘松松地垂在窗前,橙色的夕阳穿过缝隙肆意地淋进来,把浑浊的空气也染成了棕褐色;油黑的茶几上已经落满了灰,远远看去,像长满青苔的鹅卵石,就着将暝的日光,萧索又苍凉。
钟原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打量着冯域的家。
客厅的装饰是极简单的混搭:方正的沙发,纯黑色的地板,灰色的地毯,贴墙放着的是一张同样方正却厚实的书桌;款式简单的台灯下,摆了几个形状不同的鸽哨,加上还挂在车上的那个,有十多个了——这的确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了;一旁的墙上,则是冯域手写的一幅毛笔字: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字体刚硬遒劲,风骨铮铮。
冯域本就是个极简单的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冯域——“逢域而安”,钟原还记得,自己到元盏正式见到冯域时,他就这样介绍着自己;他还略贴切地形容自己是只猫,但是属于不粘人那种。
那张脸至今仍令钟原记忆犹新——青春纯净却又沉稳儒雅,绅士得让钟原甚至一度怀疑当时的冯域是不是真的只有22岁。
钟原又来到厨房——这里才是冯域的“天堂”。
二人相熟之后,钟原总是时不时地跑来蹭饭,每每看到冯域裹着围裙的样子,钟原都忍不住调侃,说他总待在厨房实在无趣;可冯域却说这是自己热爱生活的一种表现,后来还硬是逼着钟原学会了几道小炒。
想到这,钟原竟不由得笑出了声。
一恍然的失神,他的视线又落到了一旁码放整齐的刀架上,神游的思绪也在一秒之内被拉回到了现实:他记得,这是自己送给冯域的礼物;他还记得,当时冯域是极珍视地接过,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在脑海中勾勒着冯域在这个空间里走动的每一个画面,又只觉得每一帧都模糊得让他心疼不已;是这种清晰的痛感,不止是言语根本无法形容出来的那种痛,而是胸口左侧正“砰砰”跳动着的那个器官,真实地在痛。
原来“死别”是这个样子的:只能依靠回忆里残存的脸来臆想那些连自己都觉得恍惚的“曾经”,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海市蜃楼般的场景被现实的线缠绕纠结,搅得支离破碎。
钟原觉得心底的酸楚全被倒了出来,喉咙也像被什么扼住了一般哽了起来:他不在了。
冯域,真的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