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感受着邶恒越发焦躁的动作,姜馥迩虚眼去看他变得焦急彷徨的面色。
从没见过这个孤高的人有这样无措的时刻,姜馥迩顿时觉得就该让他对永远失去的秘密痛心疾首,那才痛快,才大快人心!
她心里忍不住得意,脑子里更是喧着小曲儿。
反正熬过今夜,她便能按柔黎计划,准备出府。
只要离开辽京远离邶恒,那群黑衣怪物说不定也能就此放弃。
毕竟是听人摆布的东西,就像她养的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时间长了,距离远了,便没了效用。
如是想着,姜馥迩越发轻松。
如今所有计划都在稳步进行,她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让今晚的始作俑者也尝尝水蛭澡的滋味。
思及此,姜馥迩原本放松的思绪一收。
她原是计划利用邶恒的,可现在他在身边该如何将他支走?
姜馥迩心下一沉,立刻意识到原本的计划有疏漏。
而与此同时,邶恒已将她横抱起,正大步朝外走去。
姜馥迩怕他将自己带回昭阳阁,就在他卖出门槛时赶忙倒抽口气,假装苏醒,轻咳了几下。
听到动静,邶恒刚迈出门的腿倏而顿住,忙低头看向怀里狼狈娇影。担心被人发现,他连忙闪身避进墙底阴影,低声提醒:“噤声!”
姜馥迩依旧装作茫然且虚弱无力,却意外他目中不见傲色轻蔑,反倒流露微微关怀,于是她颤着唇问:“去哪?”
邶恒走路极轻,耳力也极好。他趁着刚路过的搜寻班卫走远,迅捷跃上房檐,奔行于鳞次栉比的青檐瓦砾间,应道:“先回昭阳阁!”
果不其然要去昭阳阁!
姜馥迩心里猛敲了几下。她今夜布置好的计划全在昭阳阁,现在带着她回去可不仅仅是功亏一篑,还得把她连累进去。
她忍不住呛咳几声,一言难尽的痛苦表情,轻声道:“送我回灵丘阁,行吗?”
邶恒正隐在檐顶高脊后等待搜寻黑衣怪物的巡逻班次从地面曲径走过,听了这话,不免垂睫又看怀中苍颜。
怀中的小姑娘满脸凄楚,少气无力,往日灵动生辉的幽紫瞳暗淡无光,犹如垂死咸鱼,死气沉沉。
以为他又要说什么鄙夷不中听言语,姜馥迩闭目回避,暗暗思考如何调整计划。
而后她灵光一现,只见虚搭在邶恒背上的指尖缓缓爬上个金黄色的光点,正当她要抬手在他后颈皮肤轻涂时,邶恒不似往日顽劣,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弱势温声问:“疼吗?”
姜馥迩抬起的手一顿,僵持半空。
邶恒又说:“实在难熬便睡会。兹事体大,想好说辞前,我不能贸然叫下面的人来帮忙。”
姜馥迩显得消沉的眼神逐渐清明,已然目瞪口呆。
眼前的人哪有丝毫懒散倦怠,此刻仿佛温润而泽的清雅公子。
惊诧之际,姜馥迩只觉他脚下方向一转,已朝灵丘阁方向疾行而去。
姜馥迩指尖被虫影灼了下,这才忙将手指一蜷,匆忙收手,弃了弄晕他的念头。
正打算闭目养神再想对策,不经意又瞧见拖着自己双腿的那只手背上正有两条水蛭稳吸于表皮,甚至已向皮肉中钻爬。
许是刚才从瓦瓮捞自己时沾上的。
瞧他此时顾不上的样子,姜馥迩心中一动,立刻收起坑害之心。
趁他不注意,将手扶在他的手背上,悄然用指尖未干血液将水蛭除落。
见他未曾发现异常,姜馥迩挪走手臂,再次闭目。
她向来知恩图报,如今更无道理再害他身败名裂。
想起刚才在花苑见到的一袭黑衣的邶祯。
姜馥迩心里似乎找到了新方向,她此前一直想用邶恒作引,可现下来看,倒无所谓进昭阳阁的人是谁了。
毕竟,无论如何明日一早府中都能翻出风雨来。
既如此邶恒今夜便不能再回去,否则会彻底坏了她整场谋划。
姜馥迩眉心微蹙,反复在心底确认后才微睁双眼对邶恒虚弱道:“馥迩有个不情之请…”她没说完,而是艰难喘了口气,捂着胸口道:“大公子今夜可否保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