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下官该死!一时不察误了时辰!下官该死!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顾沉月眼神平静,声音冷淡地问道:“之前蓬州陈氏弑养父一案,案情如何了?”
惊醒的文吏战战兢兢,却好似条件反射般顺畅地回禀道:“回大人,杀害周氏的陈氏系原蓬州仪陇县县令,周氏杀害陈氏亲父后冒名顶替上任蓬州仪陇县县令,如今陈氏弑养父,是为亲父报仇,孝子之举不做惩处。”
顾沉月不置可否地轻轻颔首,神情冷淡道:“答得不错,日后便由你做刑部司的司郎中。”
“顾大人,这——”
疑惑且劝阻的语调,新上任还未满一年的王尚书俯下了身,小心翼翼地试探。
顾沉月侧目瞥他一眼,抬手理了理身上的蕈紫圆领袍,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你有什么疑虑吗?”
姓王的尚书停顿一瞬,连连否认,笑容爽朗地迎她入室,如同龙门前停滞的群鱼般重新活跃起来。
皇亲国戚,高官显贵,尊卑悬殊,多年的经营积累换作如今蕈紫圆领袍在身,一句话定人前程,座下无人敢多言阻挠。
“王尚书治下,该多留心才是,得不配位,乃官场大忌,年末到了吏部审职的时候也无话可说不是。”
刑部是被她已经占领下的地盘,世家天降一个外人,连嫡系子弟都不是,就想抢过去?
痴人说梦。
陪同的尚书尬笑着应承,加快了劝她入门的话语,顾沉月点到即止,顺应地入府,将一干人等抛掷脑后留在原地,“本官要独自进狱房。”
“这——,”王尚书面露难色,小心地奉承,“里面关得都是些犯了重罪的穷凶极恶之人,恐污了大人贵眼尊体,要不还是让几个武役陪着您——?”
顾沉月神情淡漠,冷笑一声,似笑非笑道;“以往这是我管辖的地。”
三品官员懂事地噤声,周围一大群文吏武役也安静地如同消失一般,目送顾沉月轻车熟路地入内。
刑部大牢,让整个大顾都为之胆寒的地,进了这里的囚犯,除了极少一部分人得以开恩,基本是个死,进来了就可以和阎王倒数命运了。
牢房在地上一层,设有两队武役看守,千百年来,从未听闻过有人劫狱之事,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官员迷蒙地睁开眼,见她进来后一瞬间精神抖擞,换了副面孔谄媚地迎上来:“大人——”
顾沉月略一挑眉,示意她解释。
雨翎遥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道:“牢里新进的重刑犯多,昨夜审讯到三更才停歇,知道门下省的大人要亲自来刑部狱房,下官这是一刻也不敢歇息,候在这等您来呢。”
顾沉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屏退四周武役,语调低沉地问:“用刑了?”
等人一干净,雨翎遥也瞬间肃正了脸色,艰涩道:“是,昨日早晨赶在下官回来前就用了,但江博士一句话都没有说,后面虽阻止了,但江博士处理好伤痕过后便一动不动,不与任何人交谈了,瞧着心理似乎是出了些问题。”
顾沉月久久沉默着,一动不动,沉声问道:“谁用的刑?罪名未定,怎敢逼供?”
这话问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皆在告诉她,这已经不是她曾经参与治下的刑部,杜璃浅才被夺职称病多久......不过一年时间,原先兢兢业业的文吏武役竟然能被异化到这种地步,原本的审邪惩恶,官吏清明勤政的地,变成了如今案牍积压、上下奉迎之所。
若是她原本的顶头上司看见今天这一幕,想必会更加震怒。
雨翎遥头紧紧地低着,双手奉上牢房钥匙,恭敬地答复:“这是江博士那间牢房的钥匙。”
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知道她此刻要的并不是几个名字,这些人的名单自然会被整理成册送到延嘉殿中的桌案上,顾沉月从她粗犷的掌心取出钥匙,面沉如水,声线喑哑。
“守好这里。”
身量高挺,体格魁梧的中年女人俯身,行武人礼。
“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