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眼前放着一张画,上面题着《天罚珉王图》,画的是当日珉王被天罚冰封的场面。
高大巍峨的城楼上,珉王肥壮似小山的阴影模糊不清的被困在透明的冰层中,旁边站着的少女神情凛冽淡漠似仙,垂眸俯视人间。
城楼下是兴奋激动,欢呼雀跃的百姓,他们恐惧,狂热,敬畏,然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隐隐的喜悦,他们在庆贺珉王之死。
珉王在齐州府是真的不得人心。
顾逸是个负责的人,他走访查问了当日身在城楼附近的人群,朝他们打听当日细节。甚至连吕太监安放珉王残骸的棺材都打开了,里面东西早已腐坏只能找到一点细碎的骨头,一切好像都在印证一个事实——珉王的死绝非人力可为,惟有天罚。
然而哪怕城里每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顾逸还是察觉到其中的违和感,里面一定有人为的地方。
只是他没有想通,如果是公主动的手,她是怎么办到的?
找不出原因,再多的猜测也没用,顾逸只能将收集到的证据和结论写在奏折上送往京城,一同送上的还有这副画。
圣上也应该明白,固然没有天罚之事,依着珉王所作所为,也是死有余辜。
但愿天顺帝能吸取教训,往后多加约束宗室皇亲国戚,不使他们骄横跋扈为祸百姓。
还有那位嫡公主,一想起她,顾逸就头痛烦躁。
天顺帝的旨意是操办完珉王的后事 ,就封锁王府宝库,等以后朝廷为珉王择一嗣子传承香火后,再交到人家手上。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那么大胆,竟然将珉王府的财富占为己有,还挥霍得一干二净。
当顾逸忍不住上门质问 ,问那些财富的去向时,对方理直气壮的说都赔光了。
公主还口口声声反问他:那些被珉王伤害的人难道不需要赔偿吗?弄得人家家破人亡,钱财能换回命吗?给钱都是欺负人家升斗小民,没有能力报复以命偿命,偷着乐吧!
而且他还发现,公主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插手地方政务。有地方豪强犯法企图脱罪的,被她借着公主的身份,硬生生逼着将人送入牢中,然后威逼谷知府快刀斩乱麻,处决了犯人。
顾逸一样厌恶那些不法之徒,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即使是公主也没有权利干涉地方政务,扰乱司法程序。
然而可气的是,萧沫根本不鸟他。
看不惯我,你可以向皇帝告状,让他来砍我的头好了。
顾逸从公主眼中看不到丝毫对帝皇的敬畏孺慕,我行我素的态度,甚至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亲的命运。
这又是一件让顾逸不得不在奏折中提及的事,鉴于萧沫在珉王之死中起到的重要作用,齐州府百姓对公主推崇备至,甚至直呼她是‘神女’,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无人能比。
顾逸怀疑,朝廷可以把身上戴了一层祥瑞光环的嫡公主送去和亲吗?怕不是会引得百姓议论纷纷。
处理完手头的事务,顾逸招来随从,询问:“表少爷如何了?”
随从禀报道:“表少爷脸上的伤用了药已经好了,腿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
曲之臣被家里宠坏了,嚣张任性,顾逸一向和这个表弟脾性不合,但是出门在外,看在姨母的面上,也当照顾几分。
他说道:“让厨房都准备些饭菜,我同表弟一起用午餐。”
随从忙答道:“表少爷已经出去了。”
顾逸皱眉:“伤还没好全,就到处乱跑。”
挥了挥手,让随从下去。
而此时,曲之臣一身张扬的红衣,倨傲地盘坐在席面主位,听着本家远房族人对自己的恭维。
满桌珍馐美馔,歌舞取乐,美女环绕,曲之臣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那被掌捆羞辱的记忆深深埋在了脑海深处。
他嫌弃地推开衣裳单薄倒酒的少女 ,什么庸脂俗粉也敢随意沾染自己,除了明珠公主,他一个也看不上。
曲靖忙使眼色让少女退远点,自己亲自执了酒壶倒酒:“三公子,你难得回一趟老家,一定要吃好喝好。一会我那里还有些稀罕玩意送上,您别嫌弃。”
曲之臣长在锦绣繁华之地,公府豪门之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也不感兴趣。
“行了,饭菜我已经吃过了,言归正传,你们是有事求我吧!”曲之臣肯定地道。
郑国公府除了祭祖的时候很少回老家,和族里的关系也远了,送上礼物交好也就算了,如此低声下气地对着自己,必是有所求。
曲靖左右看了看,让下人都退下,他恭敬地道:“不瞒三公子,的确是有事想求你。”
曲家因为靠着京城郑国公府的关系,在齐州府也算是一个大族,珉王就藩后,曲家就投向了珉王。
借着珉王的势,曲家人少不了干些欺男霸女,兼并良田,破家灭门的事。